周瑜还没有说出来,要是孙权不同意怎么办?江东的文武不答应怎么办?他也没有说出来,自己擅自做主,孙权会如何看待自己,周瑜又怎会看不出孙权对自己并不放心。华歆的挑唆之言,诛心之语,怎么就不会是相当一些人的看法,自己这么做又怎么会不引起别人的猜忌。“公瑾,主公睿智,自然会明白你一番苦心。我可派人给主公送去密函说明此事,并言明此为你我二人共同决定,非你一人所为。”
“罢,还是由我一人承担吧。”
周瑜看起来有几分寂寥和萧索。“刘琦那里,还要劳烦子敬亲自跑一趟。”
“时间紧急,我这就动身。”
鲁肃起身道。“大敌当前,公瑾还须勿作他想,破敌要紧。”
周瑜挥挥手,又低下头研究地图,鲁肃摇摇头退出大帐,正遇到远处走来的庞统,两人相视一笑,拱手做礼并未多言,鲁肃匆匆而去,只留下庞统看着鲁肃的背影微笑。“都督。”
庞统很随意的说道,“今日未见都督升帐议事,我特来看看。”
周瑜抬起头:“士元来了,请坐。”
“看都督满面忧虑,不知可有效劳之处?”
“士元来的正好。与我参谋一下,若曹操退军,会如何行走?”
庞统根本就不问曹操为何会退军。“以我之见,曹操不会从水上走,那他只有两条路,一是向东奔江夏,但我军有兵在夏口,因此他不敢冒险,那他只有一条路:经乌林、过华容至江凌,这条路虽然泥泞难行,但也不利于我大军追赶。”
“士元与我所见略同。那士元以为曹操会留在江凌吗?”
“不会!”
“这是为何?”
“曹操若败,朝野震动,消息传到河北亦会引起骚动,曹操为防生乱必定急于返回许都主持大局。”
曹操几十万大军南征,如果失败,那产生的影响不是一星半点,会有很多因为惧怕曹操而不得不蛰伏的野心家趁机起势。“此外,最令曹操担忧的还是徐州周卫国,朝中不稳,各地骚动,难保周卫国不会出兵将曹操去而代之,但曹操只要回到许都,周卫国就不敢轻易出兵。”
“你我又想到了一处。”
周瑜笑了笑继续问道:“那士元以为荆州可取,中原可图乎?”
“都督这是要考教我吗?”
庞统笑道。“还请士元直言相告,看与我所思是否相符。”
“都督也是为此纠结吧。”
庞统暗地给周瑜举起大拇指,一是周瑜有了破曹操之策,二是周瑜还想到了战后的部署,可算是高瞻远瞩,这样的统帅不多见。周瑜之所以纠结,不是因为他的智计不够,而是身份不同,周瑜作为江东统帅考虑的要更多,作为局中人受到的牵制也更多,作为孙权的属下还要站在孙权的立场上看问题,并不是自己旁观者清。“恕我直言,荆州可取难守,中原不可图。”
周瑜点点头,“士元为何这般说?”
“荆州与江东仇深矣,虽取荆州难以服众,刘表虽亡其子尚在,刘琦只需与刘备联手,都督该当如何?”
这是周瑜所担心的,他担心孙权迫切的要得到荆州而不计后果。然而他不知道,孙权其实已经有要扶植刘琦的打算。“至于中原,曹操虽败,手下仍有数十万精兵,何况还有虎豹骑在,江东军水战虽利,陆战、攻城恐非曹军对手,纵使都督智计无双,怕是力不能及。”
“若是我与徐州联手呢?”
“都督以为周卫国会如你所愿吗?”
周瑜始终无法看透周仓,但是有一点他能看穿:周仓会维护汉室。曹操总归是打着天子的旗号,而孙权却不是,孙策、孙权都是不把汉天子放在眼里,如果有机会一定会自己做皇帝,因此周仓绝对不会允许孙权取代汉室。这次是曹操出征江东,周仓可以坐视甚至暗助江东,若是北上进攻,只要天子一纸诏书,周仓极有可能会助曹操。天子刘协自然也会明白,有曹操在至少自己还是皇帝,孙权要是击败曹操,他可能连皇帝都没得做。其中的风险太大,周瑜之所以问庞统只不过是为验证一下自己的想法。“若是我将曹操留在荆州呢?”
周瑜在探寻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杀死曹操。“呵呵,且不说杀死曹瞒不宜,即使杀死曹操,都督就与曹家结下生死仇,那受益的唯有周仓。曹操死后,周仓就会想办法入主朝廷,那就变成江东与周仓对峙。且不说周仓会得到曹氏相助,那徐州水师可是曾重创江东军的。”
知己啊,周瑜遇到一个能够读懂自己的人,这些问题周瑜早就有答案。他担心的是获胜之后,孙权会不会野心膨胀想要继续扩张,江东的文武会不会被胜利冲昏头脑,认为曹操已不堪一击。而江东的军事实力和粮草不济根本就供不起再发动一次大的战役,强要出击,那只会给江东带来灭顶之灾。不把这些问题搞清楚就会影响到自己的军事部署。周瑜还有一个担心,刘备也绝不会容忍自己灭掉曹操,只有曹操在,刘备才能够在曹操与江东间留有生存的空间,否则江东必定会灭掉刘备。看来庞统与自己的想法一致,那就是拿下荆州,放走曹操。那自己要做的就是稳固荆州,灭掉刘备,然后西进巴蜀占据西川,统一南方,从而形成曹、孙、周三足鼎立。待军事强盛,北方有乱的时候,再北伐中原。那问题又来了,怎么才能说服孙权与江东文武,尤其是那些利令智昏之人。自己在前线走不开;庞统是荆州人,肯定不行,会让人觉得他别有用心。鲁肃?唉,鲁肃的大局观和策略是好,只是他的口才……这就是庞统与周瑜最大的区别,庞统只需要找出最佳的战略,而周瑜却不得不考虑这个战略能否得以实施。“这只是在下所思,仅供都督参详。”
庞统笑笑拱手告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