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房间,就算外面明媚的阳光都不曾透进来些许。屋子里虽然喷着芳香剂,却仍然掩盖不住阴暗腐烂的味道。躺在床上的人,黑长发凌乱地铺在天鹅绒的床上,咖啡色的眼眸里没有半点的情绪,空洞地好似宇宙里的黑洞,好像所有的一切都能吸进去。她的四肢被粗大的链条锁住,稍稍动一下就发出金属特有的撞击声,听着让人心惊胆战。床头昏黄的灯映照着她苍白的面容,因为长时间没有见过太阳,皮肤显得没有血色。紧闭的房门啪嗒一声打开,从外面进来的男人有着好看的蓝色眼眸,身形颀长,面容俊朗,他端着午餐,语气轻柔:“苏晗,今天保姆做了很香的咕咾肉。”
“滚。”
纪苏晗有气无力,但是却斩钉截铁。季唯安好像没有听见一样,把菜放在床头柜上,继续说着:“你最近瘦了很多,我让保姆多做了一些荤菜,不过特地去了油,吃起来会比较爽口……”“季唯安,我叫你滚没听见么?”
纪苏晗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被囚禁已经有一段日子了,她试过绝食,他便嘴对嘴地喂她,就算被她咬得鲜血淋漓也不在乎。她试过自残,他就把她够得着的东西全部变成钝的,在房间里装监视器,时时刻刻都监视着她。她就像是一只关在笼子里的鸟,怎么都飞不出去。“乖,别闹,我喂你。”
季唯安绕到床的另一边,小心翼翼地把饭送到她嘴边,语气就像哄一个闹别扭的小孩。纪苏晗一抬手,在铁链哗啦啦响的同时,也伴随着瓷器碎裂的声音。她整个人床上坐起来,精致的脸上有着难以名状的厌恶:“季唯安,别像一条狗一样的在我身边,你让我恶心。”
季唯安弯下腰,将地上大的碎片收拾掉,好似没有听见一样,轻声说道:“你先别下床,免得一些细小的碎片割伤你的脚,待会儿我让保姆好好打扫一下。”
“季唯安!”
怒吼声在房间里回荡,纪苏晗直直地从床上下来,踩在了还没有完全收拾干净的地板上。她受够了这样的对话,感觉自己所有的愤怒都打在一团棉花上,统统给反弹了回来,“你到底要把我囚禁到什么时候?”
季唯安眸中闪过一抹惊痛,将纪苏晗抱起,放回到床上,漫不经心地回答:“直到你不想从我身边逃离为止。”
“疯子!”
纪苏晗挣扎起来,她的余光瞟到刚才季唯安收拾的碎片上,于是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他,将手伸向不远处的瓷器碎片。“哗——”铁链发出刺耳的声音,季唯安动作极快,飞速地拉住了铁链,将纪苏晗扯了回来。他压住不听话的人,语气低沉,好似一块巨大的磁铁,让人不由得沉迷其中。“苏晗,我会一直把我关在我身边,直到我们其中一方死去。所以,不要再白费力气想要逃离。”
冰凉的唇吻上纪苏晗的,她拼命地闪躲着,双手也顾不上因为长时间的囚禁而被铁链造成的伤口,用力地挥舞。“我不会死,在亲手杀了你之前,我一定不舍得死!”
她狠狠地咬住季唯安的唇,鲜血弥漫了彼此的唇间,她的歇斯底里逐渐削弱下去,到最后变成了轻不可闻的声音,然后沉沉地睡过去。季唯安轻声笑了一下,将手中原本装满镇静剂的针筒从她的手臂上拔除。如果不是这样,她是不会乖乖让他处理伤口的。就算铁链周围铺上了上好的毛绒,却还是弄伤了纪苏晗的手腕,那鲜血淋漓的伤口,看得他一阵心疼。现在就连吃饭,都只能先把她弄晕过去,然后插胃管饲喂。给她上好药,季唯安把保姆交上来,让她给纪苏晗洗澡换衣服,而他则穿上外套出门去见迪尔。他都想不通,迪尔一向不喜欢在外面和自己组织的人碰面,这一次怎么叫得如此急,好像他不去就要出大问题一样。季唯安并不知道,他的出现,毁掉了他自己的感情同时,也让迪尔的幸福陷入了危机。这一点,当他看见站在迪尔身边的聂容西的时候,还没有完全意识到。季唯安就在距离迪尔五十米的地方停下了脚步,直直地盯着聂容西。后者则很淡定地抽出烟,缓缓地点上,嘴角苦涩地笑开了。从他答应单修哲之后就已经猜到会是这么一种结局了。哪个人身后总是跟着一个像保姆一样的保镖,哪个人会天天不做事,却依旧可以进出高档的酒店?迪尔总是神神秘秘背着他做一些事,他虽然好奇,却也不想追问,大概潜意识里就知道,追问清楚,对他们来说都不是好事。只是,到最后,真相总是那么残忍地暴露在他眼前。季唯安愣怔了片刻,猛然间反应过来,立刻就拔腿往回跑。既然聂容西对于他的出现并不惊讶,也就是说他已经知道了迪尔的身份,那么,苏晗……见鬼!单修哲的调虎离山!迪尔对于季唯安的离开显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来不及出声叫住季唯安,身边的聂容北将剩下的三分之一的烟掐灭,声音冷淡。“迪尔,我们是时候该分手了。”
他说得异常冷静,就像贯穿了C城的风,利落绝情,不带一点留念。迪尔金色的眸收缩了一下,还以为自己幻听了,只是身体的血液却在瞬间凝结,手下意识地就握成了拳头,嘴角牵强地扯动,干笑道:“小西,这个玩笑一点不好笑。”
聂容西紧了紧自己的风衣,倾国倾城的脸上没有半点玩笑的表情,那双妖媚的狐狸眼波光潋滟,轻轻地扫过迪尔,那种眼光,让迪尔心惊:“我是认真的。迪尔,你从来都不曾跟我提过,你是黑手党的老大。”
是啊,哪个人身边总是跟着一个像保镖一样的保姆呢?哪个人不用工作就可以自由出入高级酒店呢?在迪尔背着他做一些神秘事情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一二,只是他不想追问,又或许是不敢追问,心中清楚,追问对他们都没有任何好处。他手臂上的太阳、天马和火的纹身,就昭示着他身份的不平凡了。迪尔俊朗的脸上有了明显的慌乱,他急忙伸出手拉住刚要转身离开的人,语气就像一个急切的小孩:“我隐瞒身份是我的错,但是这对于我们的关系没有任何影响。你是因为我欺骗你,所以生我的气吗?”
聂容西眼角干涩,总感觉心脏处有了一个瘤子,扑通扑通地快要爆炸。他还是摇摇头:“不,我不在意你欺骗我,甚至不在意你的身份。”
“那到底是为什么要分手?”
聂容西叹一口气,“季唯安烧死了我爹地的初恋情人,害死了他的好兄弟,还把单修哲的妹妹纪苏晗囚禁起来,这些理由够么?还有,我忘了告诉你,单修哲是我从小到大的兄弟。”
迪尔显得很震惊,手指握紧了聂容西的衣服,“单修哲?你是指顾诺身边的得力助手单修哲么?他是你朋友?”
继而垂下眸,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自言自语道,“阿安带回来的女人是单修哲的妹妹?”
“原来你不知道,”聂容西冷笑了一声,“季唯安的保密工作做得真到位啊。”
迪尔猛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眸惊痛,手缓缓地从聂容西的手臂上滑下,声音有些涩涩的,就像秋天的风,好像要把人的脸刮裂:“所以,你利用我把季唯安引出来,好让单修哲他们去救人是不是?”
聂容西嘴巴里的烟味侵袭着味蕾,有些苦涩,他的笑容如此的苦涩:“我多么希望刚才出现的人不是季唯安。是那个人就不行。”
爹地曾经偷偷去过卡卡阿姨的墓地,在她的墓前哭得就像一个小孩子。他就站在父亲的背后,想着躺在墓地里的女人对他来说是多么重要。所以,他是绝对不会原谅季唯安。他转过身,朝着街道的另一边走去。他的爱情,不被世人理解的爱情,还以为终于要开花结果了,到最后却是如此的命运。想来自己是与爱情无缘,那就孤独一辈子吧。加百罗涅一直面无表情的站在一边,但是那双没有半点波澜的眼睛里却汹涌着某一种情感。他从上一代黑手党老大的手里接过迪尔,看着他从一个不谙世事的男孩变成了一个独当一面的男人,如果有人想要伤害或者伤害了迪尔,他一定会千百倍的还给那个人。“加百罗涅,”迪尔忽地出声,金色的眸一直不肯从远去的聂容西身上移开,“你要是敢动小西一根汗毛,我不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加百罗涅眸光黯淡了一下,伸进西装口袋里的手便缓缓地取了出来——那里面,藏着一把枪。季唯安脚步踉跄地冲上别墅二楼,那间从不见到阳光的房间窗户大开,天鹅绒的床上空无一物,只剩下断成几截的铁链,还有被风吹起的窗帘——纪苏晗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