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支开管家,管家看了看她,拿着药碗便也离开。安心瑶很快就又打开电脑,电脑页面赫然映着“肝癌”的百度百科。看了几分钟图文,安心瑶再也看不进去,合上电脑便往院子里去。她双手环抱着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很热的天气,她却无端觉得冷。李亦然生病那一段时间记忆又回到脑海里不断的缠着她,安心瑶竟然觉得有些想哭。有一瞬,脑子里忽然划过一个念头:算了吧,以前的恩怨就这么算了吧。林仕国有再多的错,毕竟……那些也都是往事了,何况,如果他真的因为这一次生病而去世,安心瑶你不会遗憾吗?可又有另一个很微弱的声音提醒她:这些都是因果报应,林仕国当年让李亦然苦苦等到死也没有等到,而现在林仕国也因为求她原谅而求不到,可能就这么死不瞑目。安心瑶闭着眼睛深深的呼吸,那天她没有等着亲眼看到林仕国被推出来,就是怕自己看到他的一瞬会心软,可现在,她还是心软了。她在院子里一个人蹲在花园的旁边许久许久,管家来看了她几次,她都没有反应,虽然担心,但也知道她这是有心事,便没有靠近。裴炎下班回来,还没有下车就看见安心瑶失神一般的蹲在花园里,眉头皱了皱,随即而来的是心疼。下车后,裴炎很快走到安心瑶身边,见她没有反应,也学着她蹲下来去看她脚下的小草:“在看什么,看的这么入神?”
裴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安心瑶才回过神来:“你下班了?几点了?”
“六点半了。”
裴炎看了一眼腕间的时间。“都这么久了。”
安心瑶嘀咕着,双手撑着地面想站起来,一双腿却又麻又酸。裴炎看出了她的异样,便伸手去扶她:“蹲多久了?”
“……不知道。”
安心瑶站起来。晚餐已经做好,裴炎拉着安心瑶回去吃饭,一整个晚上她都心不在焉的。吃过晚饭她便上楼去书房,裴炎从客厅经过的时候看到茶几上的笔记本,走过去打开,便看到安心瑶之前看过的界面。裴炎抬眼看了一眼楼上,便知道安心瑶这几天的不对劲从何而来。他把笔记本拿上楼,打开书房的门,就看见安心瑶环膝抱着自己坐在躺椅上,盯着外面的夜空发呆。裴炎没有说话,把笔记本放下,从书桌上拿了张便签写了几个字,便动作极轻的把门带上离开,让安心瑶一个人好好的安静安静。不知不觉安心瑶就在书房待到凌晨,等她起身回房时路过书桌,看到那张便签脚步顿了顿,看了一眼离开。翌日一早,安心瑶在吃早餐的时候,看着裴炎问他可不可以陪自己去一趟医院。吃过饭,两人便去医院。安心瑶依然筹措不前,到了医院门口,她没有推门下车,而是待在车子里良久的沉默。裴炎知道安心瑶在纠结,或者说是在自己与自己打架,便耐心的等着她。车子一直在医院门口停了大半个小时,安心瑶才下定决心推开门从车里下来。裴炎跟着她下车,走到她身边,伸手握了握她的手,无声的鼓励她。安心瑶偏过头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笑容来。两人进了医院,裴炎打电话问了一下林仕国所在的病房便牵着安心瑶过去。安心瑶在往病房去的时候脑子里就有些开始后悔,她很想拔腿逃跑,可裴炎牵着她,还又为了陪她翘了一天班,她不允许自己在他面前做一个弱者。到了病房门口,安心瑶没有抬手敲门,而又愣在原地,走廊上很安静,安静的就只有自己和裴炎的呼吸声。她始终下不定决心去敲响那一扇门,如果敲开这扇门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原谅了林仕国?“瑶瑶,不要多想什么,只要跟着你的心走便可以。”
裴炎话落,安心瑶才伸手去扣门。很快便有人来开门,病房门打开,林晨和安心瑶便面对面的看着彼此。安心瑶没有说话,也没有迈步进去,林晨看着她,露出一个笑容来:“爸爸一定会很高兴你的到来。”
说罢,林仕国的声音便传来:“小晨,谁啊?”
“爸,是瑶瑶。”
“瑶瑶……瑶瑶来看我了吗?”
林仕国的声音里充满了惊喜,安心瑶此刻再也没有退路。裴炎拍了拍她的手,安心瑶吸了一口气便进去。比起上次两人见面时林仕国的样子,此刻的他就像变得了个人。他整个人瘦了很大一圈,面色苍白,头发被剃的很短,精神也不好。远远看着,就像一只火苗微弱的蜡烛。“瑶瑶……”林仕国见到安心瑶便急急忙忙要坐起身来,却虚弱的没办法自己起来。秘书连忙走过去把病床摇起来,又拿了一个枕头给他靠着,他才半靠着看着安心瑶。安心瑶看着他这副样子,嗓子就像被堵住什么东西,涩的一句话都说不话来。林仕国朝安心瑶伸手,语气变得有些激动:“瑶瑶……”“你别动。”
安心瑶终于开口,可是人还是停在原地没有挪一步。所有的人都知道她今天能来,已经是她最大的努力。裴炎握了握她的手,对林仕国露出一个笑容,而后偏头看着安心瑶,低声开口:“瑶瑶,既然来了就不要想那么多。我先去外面等你,你和林叔叔好好聊一会天,好吗?”
安心瑶没有回答,裴炎也没有等她的回答,说完话便对林晨使了一个眼色,病房内所有的人都出去。不知道是不是安心瑶的错觉,安心瑶看见林仕国的眼睛竟然红了起来。安心瑶还是没有走过去,隔着距离看着林仕国。“瑶瑶……”林仕国的声音有些哽咽,他喊着安心瑶的名字,忽然间便咳嗽起来,并且越咳越激烈。裴炎几人在外面,林晨和秘书听见林仕国的咳嗽声就要进去,却被裴炎拦住。安心瑶很快走到林仕国的身边,扶着他,伸手去拍他的背:“有话慢慢说,我今天不会很快离开,你……不要激动。”
“瑶瑶……我的女儿。”
林仕国忽然之间伸手去握安心瑶的手,眼角处划过一滴眼泪。安心瑶不知道自己的心里是什么感受,她很快别过脸去,不在看林仕国。林晨他们在门口看见这一幕都微微的动容。林仕国并没有什么精神跟安心瑶说什么话,安心瑶也没有跟他说着。安心瑶不去看林仕国,林仕国却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他紧紧的握着安心瑶的手,眼里的欣喜就像一个得到了糖果的小孩。两人就这么沉默着,林仕国没一会便抵不住疲惫沉沉的睡过去。他睡着后,安心瑶才敢去看他,手还被他握在手里,安心瑶想要抽出来,到底没有动。秘书从外面轻手轻脚的给安心瑶搬了一个椅子进来,安心瑶坐下,他嘴角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小姐,市长好久没有睡的这么安稳了,他……”秘书说着,看着安心瑶面无表情又冷漠的脸,便没有在开口,很快退出去。安心瑶说话算话,一直到林仕国睡醒过来她都没有和裴炎离开。林仕国睁开眼看见安心瑶,嘴边露出一个很高兴的笑容:“瑶瑶……原来我没有做梦,你真的来看爸爸了。”
在这之前,林仕国从来没有在安心瑶面前自称过“爸爸”可今天却说了,安心瑶的有一瞬的发愣,随即回过神来,把手从林仕国的手里收回来。“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说着便从椅子上站起来。林仕国急忙伸手:“瑶瑶……”安心瑶本能的回过身去看林仕国。“瑶瑶……我知道我欠了你们母女两个很多,可是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补偿你。”
林仕国眼里满是祈求和悔恨。安心瑶定定的站着,眼神漠然的看着林仕国:“你想补偿我吗?”
“如果你想补偿我,那就好好的活着。”
“你欠我很多,欠我妈妈很多,如果你想一死了之,不把这身欠的债都还完,那我就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安心瑶深吸了一口气,眼神有了一点点变化:“好好活着,起码把欠我的还完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