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他叫人点起火把,连夜挖掘。挖了一宿,才将坑道里面的泥土清理干净。但是,明明有八个人遇难,却只找到了七个人的遗体,每一寸泥土他们都仔细寻找过的,没有发现遗体,也就是说,有一个兄弟连遗体都没有留下来。吴良将所有的遗体聚集在一起,都是残缺的。他带着罗方仔细地将每一具遗体的手脚还原,最终剩下两只手,一条腿。这想必就是那位尸骨无存的兄弟,留下的遗体把。吴良将他们的手脚缝上去,再把他们的脸面清洗干净,换上一身干干净净的衣服,至于那三只肢体,吴良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大脚,你把这些兄弟的家眷聚集起来吧,让他们来认领遗体。”
李大脚迟疑了一下,道:“阿哥,那些遗体已经不完整,喊家眷来,他们能承受得住吗?”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大脚,你去喊的时候,小孩子就不要叫来,只叫大人就行了。”
这善后事宜,是最为困难的,那些家眷不能承受失去亲人的痛苦,基本上都会闹腾一番。吴良在前世,处理过很多这种事情,算是有些经验,他得先把遇难者的家眷安慰下来,最起码,要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不然,他们一下子面对这样残酷的现实,会受不了的。这些遇难的寨民,有三个是从外面搬来的,有五个是原本寨子里面的寨民,有一个没有家眷,只是二十多岁,还没来得及成亲。至于那个救起来的唯一幸存者,也是寨子里面的人,吴良问了李大脚他叫什么名字,叫他的家眷先来照顾,其余的家眷,吴良将他们带到了一间房子里面。“各位婶子伯伯,叔叔爷爷,今天我叫你们来,是有一件事情想给你们说,希望你们有些心里准备。”
“想必今天早上的那声巨响,你们都听见了吧?”
吴良停顿一下,他观察家眷们的表情,见大家都是一脸茫然,他才继续说道:“那声巨响是火焰山传来的。”
“啥?火焰山传来的?阿哥,你怎么整那么大的炮仗到火焰去放?我在吴家寨都差点聋了!”
其中一个寨民说道,他还没有意识到他的儿子已经遇难了。“要是放炮仗就好了!”
吴良苦笑着,“是火焰山的石炭矿道出现了问题,有几位兄弟遇难了。”
“什么?”
所有家眷都愣住了。片刻之后,才有一个家眷颤抖着问吴良:“阿哥,你说的遇难,是不是我家那口子……没了?”
吴良点点头,没有说话。家眷们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都嚎啕大哭起来,声音令人心碎。屋子里面一下子乱糟糟的,吴良也只能由他们去了。把情绪发泄出来,再去劝阻,会好很多。渐渐地,有些意志力比较坚强的人停止了哭泣,“阿哥,那他们……”“你们放心,他们的遗体,我们已经找到了,只是其中一个……你们哪些是大牛的家眷?”
一个老人颤颤巍巍走出来,道:“阿哥,我是大牛的老爹,他……”吴良看见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他鼻子一酸,几乎要哭出来,他实在不太忍心将真相告诉老人,但是能一直隐瞒下去吗?他一咬牙,说道:“大牛他只剩下下两只手和一条腿,其他的都没了。”
“啊?”
老人听到吴良所说,犹如晴天霹雳一般,他愣了半晌,突然朝后面倒去。众人急忙将他扶住,又是掐人中,又是抢救,半天时间,老人才悠悠转醒。老人双目空洞,吴良鞠了一躬,道:“爷爷,您别怕,大牛不在了,我们吴家寨所有的人都是您的儿子,我们会替大牛照顾好您的!”
老人没有回答他,吴良叫罗方将大牛的遗体带走,再让家眷去认领剩下的遗体。“我的儿啊!你怎么死得这么惨啊!”
“该死的!你怎么不把我一块带走?你先走了,让我一个人怎么活下去啊!”
一时间,女人们的哭声充斥着在场所有人的耳朵,没有人去打扰她们,只是让她们去对自己的丈夫、儿子做最后的告别。吴良将大牛的遗体抱到老人面前,老人空洞的眼睛里似乎冒出些希望的光芒,他呆滞地接过自己儿子的遗体,蹒跚着走出屋子。吴良叫一个庄客跟着老人,生怕发生什么意外。女人们哭了半天,忽然有个中年妇女一下子冲到吴良面前,扯住他的衣领,撕心裂肺地吼道:“你还我的丈夫!”
说着,对吴良又抓又扯,吴良没有还手,任由她抓扯,众人急忙上来将两人分开。“我家男人是你领过去的,走的时候还活蹦乱跳,回来的时候,怎么就硬邦邦的了?你赔我男人!”
那些家眷你一言我一语地骂着,吴良依旧没有说话,任由他们发泄。黎平看不下去了,他低声说道:“阿哥,这样骂下去也不是办法,该怎么办啊?”
“让她们先骂个够吧,等她们的情绪稳定下来,再去劝说她们,现在她们是听不进去的。”
有好几个女人哭得涕泗横流,她们瘫坐在地上,眼泪已经哭干,声音也变得沙哑了,她们悲痛不已,怎么也想不通,前几天还活生生的人,怎么现在不说话了呢?怎么就变得冷冰冰的了呢?门忽然被人推开,走进来的却是大牛的父亲。怀里还抱着大牛的遗体,他看了一眼众人,缓慢而坚定地说道:“你们不要哭了!哭有什么用?”
“哭也不能将你们的丈夫,你们儿子哭回来,你们还好,最起码都还是健全的,我的大牛呢?只剩下一条腿,两只手,我怎么办?”
“难道你们要将这件事情怪罪给阿哥吗?不,你们错了!”
“想当初,若不是阿哥带领着我们,建铁站,开荒,修路,又开医馆,我们的生活能有这么好吗?我们还不是在担心吃了上顿没下顿!”
“现在我们的好生活全凭阿哥所赐!要不是他,我们还在受罗家寨王家寨的欺压!”
“火焰山的石炭,让我们在冬天能得到温暖,开采的时候,出现了意外,这是阿哥能预料的吗?全是天意!”
“大家不要怪阿哥了,他的心情比我们好不到哪里去。大家把遗体带回去安葬了吧,不要寒了尸骨……”老人说着,朝吴良和众人鞠了一躬,又抱着大牛的遗体出去了,他的身影一下变得伟岸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