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怀玉四处翻找,却找不到自己打地铺的东西。王婶已经回去了,电话无法接通。卫生间里,男人正在沐浴,哗哗的水声像是滴答的时钟催促着她。她想起男人那天说的,让她搬上面来住,心里就一阵惶惶。她想,他应该说的是玩笑话,可是她又怕他不是在开玩笑。毕竟,他们事实上已经不是那么纯洁的关系了。“你在找什么?”
男人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身后。叶怀玉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这人怎么走路不带声的?“你怎么有些魂不守舍的?”
男人继续问。叶怀玉站直身子,做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我这不是想早点铺好地铺,免得影响你休息吗?”
男人看了看地面,面带微笑:“我觉得房间里还是这样宽宽敞敞的好。”
叶怀玉忽然觉得有点头疼了,心里有个强烈的认知在提醒她,这个男人,在他面前,她再怎么挣扎都是徒劳的。喉咙好像被什么卡住,她有些慌乱的四处转悠。恍惚中,她好像听见男人在说:“我们又不是没睡在一起过。我们是男女朋友,睡一起不是很正常吗?”
“不行的,哪里正常了。”
她焦急的反驳,她虽然很喜欢他,但是,她并不是那么开放,那么能接受婚前同居的。更可况,她根本不相信他是把她列入结婚对象考虑的。秦淮皱眉,向叶怀玉走去,伸手摸摸她的额头:“你怎么了?什么不行?什么不正常?你在说什么?为什么忽然这么焦虑?”
叶怀玉惊讶的抬头,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刚刚难道是她的错觉?他其实没有和她说话吗?她感觉头有些沉,眼前的景象忽然模糊了一下,继而又恢复清明。“哦,你刚刚没有在跟我说话吗?”
“有啊,我说我觉得房间里还是这样宽宽敞敞的好。”
“后面呢?后面你没有说话了吗?”
“我问你什么不行,什么不正常。”
“前面呢?这句话之前?”
秦淮抓住她的手,皱眉看着她:“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叶怀玉摇摇头,刚刚那种模糊虚幻的感觉似乎消失了,猜想估计自己是太紧张了,所以产生了幻觉。她不好意思的望着秦淮说:“没事,我刚才想到别的事情了,所以就分心了。”
秦淮仍然不太放心:“明天到医院检查一下吧。我总觉得你哪里不对劲。”
叶怀玉点点头,准备去客房再去看看地铺的东西在不在。秦淮伸手从背后搂了搂她,便没有再阻止她。杰克来了电话,说是得到线索,乔安安在西街一家酒吧出现。叶怀玉莫名觉得心慌,不顾秦淮的反对,执意跟着他一起出去。车窗外霓虹闪烁,零星雨点打落,人们却依旧乐此不疲穿梭于灯红酒绿间。看着窗外的景色,叶怀玉心里渐渐安静下来。很久没有拿起相机了,她忽然心生感慨。除了美食,拍照便是她最大的爱好了。这时的她有了一种冲动,想要记录下窗外经掠过的一幕幕故事。摸出手机,她开始认认真真地一张一张记录着。头发稀疏,拎着公文包急匆匆赶路的大叔;一边撑着伞一边追赶调皮小孙女的摩登奶奶;雨中牵手漫步的小情侣;背着铆钉包梳着半面平头的个性女孩……他们或嬉笑,或皱眉,或神采奕奕,或表情木然,每一张都定格下一个故事。叶怀玉越拍越有兴致,一旁的秦淮看着心情也莫名变得很好。很久没有看见她这么放松的样子了。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车子刚到酒吧门口,秦淮便看见了,身着红色苏格兰格子外衫的女孩忽然从里面冲了出来的。他很肯定这就是乔安安,他的记忆一向没有出过什么纰漏。叶怀玉也看见了,女孩身上背着大大的吉他,曲卷的长发披散着,很有点从漫画里走出来的感觉。她会是里面的驻唱歌手吗?叶怀玉有些兴奋。她转动着手机,一路追踪女孩的身影。女孩上了一辆摩托车,接她的是一个染着白色头发的酷酷的男孩。秦淮盯着前面的背影,提速跟上。男孩将摩托开得很快,女孩的长发飞扬,他们穿梭于车辆间,在霓虹下,那感觉美得仿若广告画面。叶怀玉一路拍得兴起,却是没有注意秦淮此时紧张而复杂的表情。可惜呀,没有带相机,手机的功能、画质实在欠太多了。越来越多的摩托加入到他们的行列,他们相互追逐,大声呼喝,将男孩黑色的摩托围在了中间。似乎有些不太对劲。他们越挤越近,男孩不得已停了下来。围住他们的一共是十六辆摩托,十五男,四女。不用怎么数,叶怀玉已经迅速的统计好。正常人都能看出来,他们是来找麻烦的。叶怀玉觉得有些腿软,仿佛被围的是自己。该怎么办?她不自觉挠了挠头,深吸了口气。左手被温暖的手掌包裹,略带安慰的捏了捏。心里的紧张感稍稍舒缓下来。“哥,要不要上去帮忙?”
杰克打来电话。“先看看什么情况再说。”
只几句话的功夫,车窗外的剧情已经瞬移般变化。高大的黑衣男子被男孩单手卡住脖子,男孩的另一只手则手持铁棍,指着一名女子的喉咙。女子身穿紧身的黑色皮衣皮裤,是十几人中唯一自己骑摩托的女孩。取下头盔,她竟是向前更接近了铁棍一步。不知对男孩说了一句什么,男孩脸色变得很难看。雨丝越来越密,男孩女孩的头发都贴在了脸上,显得有些狼狈。皮衣女孩用手指轻轻拨开铁棍,推开男孩,男孩竟似被抽光了力气,踉跄着退后。铁棍落在地上,跳跃着滚到了路边的沟壑旁,没有人去注视它,因为所有人的眼光都落在四目相对的两个女孩身上。一个长发飘扬,一个红唇艳丽,一个是清爽的格子,一个是性感的黑天使。两个女孩伫立雨中,长长的沉默让空气都仿佛被冻结。叶怀玉的手不自禁抓紧,那画面像是针刺搬插入心间。“你走啊,这个世界为什么有你?既然有了你,为什么又有我!”
凄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仿似还有桌椅倒地的声音,还有,好多好多,乱哄哄争先恐后想要挤满进她的耳朵。“啊……啊……啊……”叶怀玉觉得她再也无法承受,脑子像是要爆炸了,她捂住耳朵,却是无法将那些声音堵在外面。恍惚中,有谁摇晃着她,呼喊着她的名字。可是,他是谁呢?她怎么觉得好似等了他好久好久?可是,你啊,到底是谁呢?还有那个女孩,那个对着她哭喊的女孩,你又是谁呢?为什么你的声音那样让我心疼。为什么你的声音听起来那样的恨?是恨我吗?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叶怀玉觉得好累,她努力地瞪大眼睛,想要看清楚,却是徒劳。“你快让她不要哭了!”
钟杰云有些无奈,面前这个就是个不讲理的霸王,嚷嚷了两个小时了,他这件衣服被扯来扯去的,只能是报废了。“都说了需要时间了,你大爷不是不让用镇静剂吗!”
他实在是很想拿根棍子将他敲晕。秦淮觉得很无力。她这样流着泪呓语了两个钟头了。可是,全T市,甚至全亚洲,还有哪里比钟杰云这里医术更出色?“报告出来了院长。”
年轻的小护士气喘吁吁赶了过来。会诊室,全院脑科、眼科甚至神经科、血液科的专家都已经整齐待命。“患者曾经遭受过脑部撞击。”
“目前不能断定否有后遗症,但可以肯定的是,头部创伤愈合很好,应当是接受过相当专业的治疗。”
嗯,正座上那位,不知道是哪里请来的专家?派头是很足的。不过一整个过程黑着个脸,这是有不同意见?秦淮大刀阔斧坐在首位上,这椅子不知道给谁准备的,太逼仄了。说来说去都在说脑子,既然恢复的很好,有什么好说的?眼睛呢?眼泪止不住怎么没有人说这个?鉴于刚才钟杰云的一再要求,他强忍住没有打断他们。可是,就没了?说完了?“嗯,嗯。”
他清了清嗓子,转过头挑眉看着钟杰云,示意他继续。钟杰云只觉得眉心直跳,这尊大佛不知道哪里去顺来的椅子,整个人像是卡在里头。偏偏那总裁派头还做得十足。他手上现在的确是还握着一张刚送进来的报告,不过,这个要怎么来说,他还没琢磨好。幸而认识的年岁长了,否则他难保自己顶不住那眼神的压力,就噼里啪啦一通说出来了。后果难测呀。那女孩不知道是得罪了什么人,竟然用了这么恶毒的药。不巧的是,秦淮的母亲也曾经被人用过这种药,钟杰云觉得这事有些过于复杂。犹疑不定该如何来处理。说是肯定得说,问题就在于什么时候说,怎么个说法。这是一种可以致使人产生幻觉的药,能轻易挖掘出人潜在的情绪,使之曾几何倍放大。如果长期使用,患者多数会被潜意识引导致精神失常。而叶怀玉的眼睛则是受药物影响的直接副作用。目前看来叶怀玉属于药物敏感体质,再加之用药期间应该有饮酒,催化了药物反应。当初秦淮母亲的死因,便是在秦家老爷子的强压之下一直瞒着秦淮的。现在竟然又发生这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