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神农女医这样活了七十多载,在整个糜烟岛上是绝对的长寿、绝对的见多识广的人,猛然一下看见这样一副画面,也吓得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两个人很快便弄清楚了,那趴在窗户上,瞪大着两只空洞的眼睛,死命的朝着窗户里头窥视的人并不是什么牛鬼蛇神。而是她们许久都不曾见到过,但是每天都能够从部落的其他妇女那里听到有关于她的消息的巴丽莱。“哦,我的天哪,你这是怎么了?”
巴丽莱的衣服破了,简直像是漏风的残窗一般额开敞在身上。她连鞋都没有穿,身上也脏兮兮的。但是比起肮脏,她身上那一道道的血红,和头上还没有停止流血的伤口则看上去要可怕多了。阿缅被吓到了,仿佛到现在还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是一个恶鬼。阿缅很快让开身子,搬了把椅子让步伐紊乱的巴丽莱坐了下来。巴丽莱早就打听到,那些张文浩弄来的盐巴,都放在了神农女医这里。因为大家始终不能放心张文浩和岳丽这些外头来的人,所以虽然决定了要使用食盐作为食物中提味的调料,但还是要将这些食盐送给神农女医来看管和检查。确保大家食用的东西不会有任何的问题。巴丽莱暗自朝着药房里储存物品的柜子上看去,那些可以风干储存的草药早就经过处理,放在了属于各自的小格子里了。过去,神农女医总有她自己的标记方法,用这些草药的象形图案作为标记,刻在每个格子的外侧。当然,现在她也用这种方法。不过阿缅一向容易将各种草药弄混,于是她学习了岳丽他们教的中文文字,把一些会的文字写在不太认识的草药格子上。所有的格子上都刻画着象形图案,包括……存放食盐的那一格:粉末状的白色晶体。巴丽莱或许从来都没有如此聪明机警过,她很快锁定了那个比较有可能的格子。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便赶紧移开了视线,继续颓然的睁着自己一双空洞的眸子。很快,神农女医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了她的面前。用那种可怜无比的眼神看着她,问道:“可怜的巴丽莱啊,你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了。”
“不是我,是他们,你去问问他们啊,他们是怎么对我的。”
巴丽莱说着,哭了起来,因为她脸上也有伤口,使得她哭起来的时候,眼泪淌过了伤口,变成了血泪继续流淌了下来。阿缅看她那模样,觉得可怕的很,而神农女医却只是可怜她。巴丽莱也绝对是神农女医看着长大的孩子了,虽然待她不如待巴达㘝那般的亲切,但是巴丽莱和巴达㘝的关系非常好,神农女医过去自然也经常关照巴丽莱。现在看见巴丽莱混得如此下场,自然心痛心碎。“我还是帮你看看吧!”
很快,神农女医帮巴丽莱处理起伤口来。她身上的内伤外伤实在太多,神农女医让阿缅找了草药,出去煎几幅去热化脓的药来。自己又研磨了伤痛药,细细的给巴丽莱身上的伤口一一涂上。巴丽莱却说着:“神农女医,你不要白忙活了,反正这些伤好了,也会有新的伤痕附着在上面的,我这个人,是不会再好起来了。”
神农女医这会儿一只手还抓着草药包,一只手还捏着巴丽莱细削消瘦得仿佛快要断掉的手臂。静默了片刻,垂着脸良久的说不出话来。神农女医虽然深知每一届的统治者严厉实行那些部落法典是有一定的道理的,但是听见看见巴丽莱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却实在做不到不管不顾了。她陡然间抬起头来,告诉她:“可怜的孩子,你放心,我今天豁出去了,也要为你向糜烟王去讨个公道去,断不能把女人像是*一般的虐待。走,你现在就和我去找他。”
“不……不……”巴丽莱接连摇头,蜷缩在椅子上,连声说着:“我害怕,我害怕,他们会杀了我的,会杀了我的!”
“你放心,不会的,不会杀你。我女医活了七十多年了,救的人没有一千人也有九百人了。我倒要去问问看,我的功德能不能让他们破例饶你一饶。”
可是,巴丽莱说什么也不肯跟着神农女医一起去见糜烟王。神农女医只觉得她是怕了,真的害怕糜烟王会像处决巴达㘝一样将她给千刀万剐。她便说道:“你在这里待着,我现在就去找糜烟王,放心,非要为你赢一个免死金牌不可!”
说着,神农女医便扶起了一旁的拐杖,朝着糜烟王的卧房而去了。剩下巴丽莱一个人待在了草药房里,现在,机会来了!巴丽莱赤着脚,刚刚想要垂腿落地,却瞬间陷入了犹豫。神农女医说,要去糜烟王那里求情,让他绕过自己,她会成功吗?如果她能成功,自己是不是就可以好好活着了?那自己是不是也不用去报仇,去冒那个险了?这么想着,巴丽莱瞬间退缩了。毕竟,她一向也不是个胆大的人。从前她有些骄纵蛮横,也多是因为有巴达㘝在前面带头的缘故。她骨子里还是一个怯懦怕事的个性。但是,她的脑海中又立刻冒出了另外一个想法来:要是……神农女医失败了呢?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满身的伤痕累累,原本漂亮的肌肤上简直没有一块完整的肉了。这一些,都是因为那些该死的外头来的男人女人们!自己难道真的要放弃这么好的报仇机会吗?!巴丽莱瞬间陷入了想要报仇和想要苟活的无限纠结之中……连一张可怖的脸都变得极度的扭曲了起来。……神农女医说要见糜烟王,那架势来势汹汹,连阿弩长想要先进去通报都不行。神农女医的身份在部落里也算是举足轻重。曾经岳丽想要让钟佳佳取代神农女医在部落的角色,但是后来随着她对整个糜烟族的了解越来越深,便打消了这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