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等他去见悦耳的时候。他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办……他们约在一家奶茶店,害怕他们的对话会被学校里的人知道,或是偶然间碰见认识的人,那就解释不清了,月儿特地把他约去了一家离学校最远的偏远奶茶店。他们两个人点了奶茶,也没有坐在店里面,而是在店门口的马路边上。这里车俩车往,不过是偶尔,客人也没有,只有他们两个,道路边上全是没有清理干净的狗尾巴草。张文浩蹲在地上,而月儿是坐在放在路边的一块形状被磨得已经十分圆润了的青灰色石头上。“关于孩子,我……”两个人一直无话,刚才在奶茶店等奶茶的时候,为了不让店长听到他们即将说的话,他们两个人都默契的没有说一个字。此时张文浩鼓起勇气先开口了,月儿却像是害怕张文浩会说出自己不想听到的话似的,着急着说道:“我已经想好了,这个孩子还是打掉吧。”
张文浩吃惊的看向月儿,他没有想到她的答案会来得这么快。而且在张文浩的记忆当中,无论是从隔壁般携朋带友的经过,还是学校操场上用蜗牛般的速度,却如鸟儿般优美的姿态跑步,月儿的形象一直都是……柔弱而善良的。但是当时,张文浩却觉得眼前的这个姑娘自己像是根本不认识似的。因为当她说出要将小孩儿打掉的时候,她的身体没有一丝的颤抖,她的眼睛发着诡谲的光。她是没有半分犹豫的,就好像昨天跑来告诉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办的人并不是她。张文浩咽了半晌唾沫,将自己未能说出口的话憋了回去,思考着月儿的态度和回答,重新的阻止着自己的语言。“如果你是有什么顾虑的话,我……我是愿意负责任的。”
换言之……自己愿意让她把这个孩子生下来,虽然他只是个高中生,都没有成年,但是他绝对不会和自己那个混账父亲一般,抛弃自己的亲生孩子。但是张文浩的话给了月儿像是天大的打击一般,原本较弱的女子瞬间神经质一般的大喊大叫:“你开什么玩笑?你负责任?你怎么负责任?难不成还要我退学,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吗?”
“也不是不可以,你之前不是就说你不想读书了吗?”
月儿的表情变得极其的生气,她手中用塑料杯装着的奶茶,被她用力的捏着瓶身,奶茶的汁液从吸管旁边的一圈溢了出来。女子的面目变得有些狰狞:“现在这个是重点吗?你让我辍学生小孩,那你拿什么养小孩呢?我们连结婚的年龄都没有到,这个小孩儿要怎么生?这可不是像你平常考砸考试那么简单的事情!”
张文浩因为月儿的态度感到有些窝火,但是他将自己的情绪给忍住了。他从自己的父亲离家出走之后,便清楚小小年纪的自己是这个家唯一的男性了,要充当着顶梁柱的角色。所以他一直都忍隐着,知道自己即便是不高兴也不能对身为活寡妇一个人辛苦养大他们两个孩子的母亲说,更加不可能对自己年幼的妹妹说。所以张文浩即便是有什么负面情绪,或者是在学校里受了委屈,也绝对不会和家里的人说。张文浩不说话,被月儿视为一种懦夫的、说大话的表现。“我打算待会儿就去医院打掉它!”
说这句话的时候,鱼儿朝自己的肚子看去,她用一种近乎憎恶的眼神看着自己的肚子。就好像此时攀附在她腹中的并不是一个纯洁的生命,而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张文浩的心里突然非常的难过,虽然他憎恶自己的亲生父亲,仇恨他抛妻弃子,但是现在,他自己却不得不和他一样,做一个抛弃自己的孩子的人。张文浩眼含着热泪,昨天没有睡的一整个晚上,他也考虑过很多的问题。比如要怎么养大这个孩子,如果生下来的话……如果打掉的话,又会如何。无论怎么想,打掉好像都比生下来要简单多了。但是张文浩怎么想都觉得,那样实在太残忍了。如果真的下定决心的话,即使很难,也是可以将这个孩子好好照顾长大的,不是吗?就像虽然被父亲抛弃,但是自己和妹妹不也这么长大了吗?但是不管怎么样,这最终都只是张文浩一个人的想法。孩子存在在他母亲的肚子里,要怎么处理,最终还是要月儿来决定。去医院的路上,张文浩也再三询问月儿是否拿定了主意。月儿始终用那种坚定不移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车前方。月儿早就从他父母的钱包里偷偷的拿了钱,她已经做好了准备,甚至连钱的事情都没有和张文浩商量。张文浩只有乖乖的陪着她去医院,两个人无声的坐在医院的等候室,其实也就是一排排简陋的塑料椅子上。在妇产科室的等待区域里,他们两个人看起来实在是太过年轻了,这样的格格不入让他们两个人不得不全程低着头。然而,余光里别人好奇的眼神仍旧络绎不决。最后,从护士的口中喊出了月儿的名字,张文浩一把抓住月儿的手。月儿这下才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一般的抬起了头来,她用她那时候那一双还尚且天真的眼睛望着张文浩。张文浩的声音并不算很大,但是却掷地有声,告诉她:“月儿,你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吧,我想让你生下来,我一定会尽我所能的照顾好他的!”
至少,我不会让他成为一个被抛弃的孩子,成为一个没有爸爸的孩子。月儿的眼眸中或许有那么几秒钟的动容,到底是几秒钟,张文浩也记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