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以来,班主自然是赚的盆满钵满,同时对当初花重金请来的周柯,更是疼爱有加。是衔着怕掉了,捧着还怕碎了。周柯却不想在此时把事情闹大了,只说道:“班主先把这事先放一放吧,马上就要上台了,哪里还有比上台更重要的呢?”
那周柯从小便在各个班子里长大,不仅吃了许多的苦,便更是见惯了的勾心斗角。这有人有钱有欲望的地方便少不了的勾心斗角,戏曲班里头……尤其是在一些生意好些的班子里便更是如此。那班主听得周柯如此说,便是感激涕零又是一番朝天膜拜,夸得周柯恨不得能上天去,仿佛他就是这个时代用不坠落的巨星。周柯也全当时苍蝇在耳边嗡嗡,只是忍耐着不露出厌嫌的表情罢了。今天对周柯来说却也算是个特别的日子,因为他之前送了拜帖到曲府上希望曲佳禾有空的时候能够到戏班子来听自己唱戏。曲佳禾原本碍于周围那些风言风语,想着不好与周柯走的太近。不过后来又觉得所谓清者自清,自己如果像这样回避的话,反而会让周柯觉得自己是轻视他,所以才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默默的与他疏远。于是过了一天,曲佳禾便写了回信,说愿意前来。两个人又互相回帖,约定了时日。曲佳禾选了自己感兴趣的一个戏木,来看戏的日子正好是今天。等到周柯一登台,便先朝那下头探寻看去,没多久便在阁楼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见了曲佳禾的身影。曲佳禾买了一个包房,又用帘子遮了大半,普通人要是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是她在那儿。周柯当然知道曲佳禾如此做的缘由,虽然那天的事情在镇上大多数人都知晓并且讨论了之后,一大半的人都知道那张子郞往日的为人,便决议是那张子郞无理取闹的缘故。但到底曲佳禾和周柯的关系亲密,曾经一起赏灯看会,却是实打实的。要是就任凭风头过去也就罢了,可若又牵连出点儿什么旁的,却又是一桩麻烦事。今日曲佳禾既然应邀前来,对周柯而言却也十足的感激了。他便扶了扶袖子,和往日一样专注在自己的演唱上。曲佳禾虽然素来不喜欢听戏,可这一处“相会舟幽头”的故事却很引人入胜。这故事讲的是一个千金小姐与下层穷苦书生的相遇,可却受到了世俗的眼光和家里的人的磨难,最终书生为了建功立业,求娶千金,便远赴塞外,一路拼杀,最终回到了家乡,却发现自己心意的姑娘早已经命丧黄泉。此时周柯正演到他回来看见自己心意的姑娘已死在眼前,曲佳禾微微的蹙着眉,不由得被那剧情牵动,连眼眸中都泛起点点泪光。台下的观众也听得入迷,也不乏一些暗自抽泣过于投入的。可是很快,曲佳禾却听到更为清晰的哭泣,竟然是从自己身边传来,往右边一看,之间小玲的上半身微微的向前,两只小鹿似的眼睛仔细的盯着那台上的人。一时之间是声泪俱下,忍不住的哭出了声来。曲佳禾看着台上的人物,原也是有些难过的,为那曲中人,为那忧伤的故事。可一见到小玲那分外夸张的样子,心中的悲伤却是立时打消了大半,反而有一种想笑的冲动了。这才想到去看自己的另外一头,在曲佳禾的左边,张文浩靠在椅子的扶手上,用一只手撑着脑袋。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竟然打着瞌睡睡着了。在糜烟岛和花希岛上的时候,张文浩可谓说是日日夜夜都提心吊胆。为了处理各种乌七八糟的事情,常年累月连着几天不睡觉也是有的。却很少有像这几天这么轻松自在的,说是要帮曲佳禾的忙,守卫她的安全,但到底是没什么好守护的,一天也就是吃吃喝喝。所以从前的那些疲倦和伤痛,仿佛都利用着这一段的时间快速的养回来了。这晚上才睡了觉,大白天的竟然也困的不行。尤其是那台上的戏曲腔调,张文浩是一个字都听不懂,只能看见台上的人物,一会儿摇头晃脑,一会儿又摆动着袖口,一会儿又满台的转悠,只叫人眼前发昏。虽然说是比从前上学的时候那黑板上的讲课要稍稍有趣一些,可到底也并没有有趣多少。曲佳禾看着张文浩睡熟的样子,却更是想笑了,嘴角的弧度更加的上扬。一时间心中的郁闷和因那故事的灰败便彻底的荡然无存了。“喂,你这唱的是什么啊?”
就在此时,那台下的观众中却有一声异动。原本是人人都专注着听戏,所以一个中年女人从座上起身大骂的声音便尤其的突兀。再加上她不仅仅是起身叫骂,更直接将自己吃得剩下的一个香蕉皮朝台上扔了过去。虽然没有落在周柯的身上,却是在台面上。那女妇人穿着一身铜钱纹路的紫色袍子的,戴着纯金的链子吊着锁坠子,腰间是别了一大袋银钱的样子。显然多少是有些钱财的阔绰妇人,可话语却变得越来越难听,只说着:“都说什么戏班子来了新宠,那是要声音有声音,要身段有身段的,可这是什么东西,就这也值得我花了这么些银钱在这儿浪费时间呢!”
那阔绰妇人的发言自然不得人心,马上有人烦躁的说道:“到底哪儿来的人啊,自己不喜欢听就出去啊。”
可说话的人却马上被身边之情的人给拦住了,有些人是有眼力见的,认出那闹事的人可是张家府上的管事妈子。张府的人,哪怕只是个看管狗舍的下人,却到底是人家大户人家府上的奴役,寻常的人又岂是敢轻易得罪的。周柯却是个专业的,即便是在眼下这样的情况之下,也继续演自己的戏目。然而,那老妈子却是不依不饶的。又从果盘里拿了一只香梨丢了上去,这一次却是从那周柯的额边直接擦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