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风吹乱了院子里的枝桠,窗户也嘎嘎作响。海城的冬日是冷冰冰的,南欢一大早起来,亲自给念念熬了粥,念念吃了药也好多了,但是还是要在家里休息。“念念,头还疼吗,要不要等会儿再休息一下?”
南欢一边喂女孩喝粥,一边用手背试了试女孩的体温。念念聋拉着眼皮,看着南欢,“妈妈,海城也会下雪吗,念念想看下雪。”
“好像初雪还没有来,”海城很难得下雪,要等到下雪的话,恐怕要到深冬了,南欢伸手捏了捏女孩的脸颊,“念念要好好保重身子啊,听妈妈和张阿姨的话,到时候下雪了,妈妈带你去院子里堆雪人?”
念念眨了眨眼睛,“爸爸来跟我们一起堆雪人吗?”
念念想席时帧了,她伸手抓着南欢的袖子,摇了摇,脸上的表情满是期待,“妈妈妈妈,我想爸爸了,爸爸怎么不来看我?”
南欢看着床上的女孩,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她无数次的告诉念念席时帧不是她的爸爸,也不是她的丈夫,可是念念太想要一个爸爸了,抓着一个她稍微熟悉的男性就会叫爸爸。她说了多少次念念也不肯改。她知道,这件事情上面,是她对不起念念。“念念,是叔叔。”
她不厌其烦的解释,脸上尽是做母亲时候才有的柔和的表情,她伸手捏着女孩柔软的脸蛋,微微淡淡的笑着,嗓音极其低柔,“叔叔这些天在忙工作的事情,所以不能来看念念,不过等念念身体好了,妈妈可以给叔叔打电话,然后念念就可以见到叔叔了,嗯?”
念念闻言便笑开了眉眼,她捧着南欢的脸亲了一口,嗓音柔柔,“那妈妈要说话算数哦,念念身体好了,你就让我见叔叔。”
“嗯。”
南欢低声应了,然后继续喂女孩喝粥。喝完粥又把念念哄睡了,南欢让张姨看着念念,她还是要去一趟医院的。南欢出门打车,司机是地道的海城人,看到南欢,便盯着她看了很久,然后笑道,“这位小姐,我看着你觉得很眼熟啊,好像很多年前看过你似的。”
南欢正在发短信,闻言抬头,笑了一下,“是么?也许真的曾经见过吧,不过我很多年不在海城了。”
也许是司机随口说说的,这么多年了,一个司机怎么可能真的见过她?不过……南欢垂下眼眸。是她曾经当明星的时候?这样的话想来也不奇怪。司机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不过也没有想起来,随即裂开嘴笑,“这样啊……”“小姐,你去哪儿?”
“中心医院。”
南欢报了地址,然后便戴上了耳机,她有听新闻的习惯,她看着窗外,昨晚上下了点小雨,海城的空气也跟着潮湿了许多,街道格外的干净,天空不如同春日里的蓝,但也是漂亮明亮的。……“南先生的心脏受损很严重,应该是年轻的时候太过劳累,后来抽烟喝酒就加重了病情,造成供血不足的情况,我建议是做心脏搭桥手术,这个现在我们医院手术的成功率也是比较高的,至于肝癌的话,如果找到合适的肝脏,是可以做肝移植的……我们这边也一直在找合适的肝脏,但要找到一个和南先生的身体搭配率高的肝脏也是很困难的。”
但是这些,如果有钱的话,那自然也都不是问题了。南欢看着面前的医生,脸色是淡淡的苍白,她手指紧紧地握在一起,看着医生,“根据病人的身体,你们决定好了什么时候是最好的手术时间了么?”
“南先生的身体其实不容乐观,如果南小姐可以拿出足够的资金的话,我们这边也可以加大力度去寻找和南先生身体匹配的器官资源,手术的话当然是越快越好,现在关键就是……”关键就是钱。其实要是有钱的话,手术是早就可以做了。但是哥哥就是一个飞行员,这么多年的工资下来其实根本承担不起这样的费用,哥哥前些日子就说,如果当初他没有选择当飞行员,如果帮爸爸在公司里做事的话就好了,她当时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现在,才终于明白。没有钱,在这个世界上,是根本没有办法存活的。没有钱,就连手术也没办法做。医生已经说得够明白了,南欢再问了几句南正严的身体状况便出去了。回到病房,就看见徐芷晴在照顾着南正严,这么多年了,他们虽然没有结婚,但是徐芷晴还是对爸爸不离不弃的。南欢拿了水果,又在医院附近买了粥,她走进来把东西放下,然后温柔出声,“徐阿姨,爸。”
南语不在,应该是上学去了,南语大学毕业又考了研究生,虽然南正严说女孩子读书读多了没什么用,倒是希望南语早点找个人嫁了,但是南语坚持,又拿了奖学金,所以也就随她去了。徐芷晴看到南欢来了,立马让了座位,“哎哟,是欢欢回来了,怎么这么突然,也不跟我说一声,要是知道你回来了,我肯定……”南欢笑了一下,“阿姨,你要看我爸随时都可以来看,有我在没我在都没关系。”
她现在也已经不像以前那么排斥徐芷晴了,虽然一开始她觉得不开心,但是,当初毕竟是妈妈背叛了爸爸,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了,所以现在爸爸和一个好女人在一起,也是可以的。徐芷晴虽然说出生不怎么好,人也比较势力,但是南正严失势之后,她却惦念着那些情分没有离开他,就这一点,就足够让她刮目相看了。徐芷晴没有想到南欢会这么说,一时间脸上都浮起了笑意来,她让南欢坐下,又去忙着给她倒茶,洗水果,南欢说了好几次不用,但徐芷晴都没听。南欢只好坐下,她看着南正严,“爸,我刚才去问了医生了,你的病,要赶紧手术才行,我先去筹钱,一会儿你就让阿姨去帮你预定一下手术时间,只要你手术了,那我们家就和以前一样了。”
她最害怕的就是子欲养而亲不在,要是南正严真的出了什么事情,那么她离开的这五年,会成为她心头的一道伤疤。她为了自己,就把自己的父亲放在海城,看着他这样痛苦的生活了五年。南正严习惯了从前锦衣玉食的生活,她知道,现在的南正严,脸上再多笑容,心里也是难过的。南正严皱眉,“我没事,这次住院了就可以回去了,做什么手术啊,我都一大把年纪了,花那冤枉钱?”
病房里一向是冷清的色调,南欢看着脸色明显便虚弱了不少的南正严,心里有点疼,她伸手握着南正严的手,笑了下,“爸,你被这么说,人呢,都是会生病的,生病了就要治病啊,我和哥哥都在呢,这几年,我工作虽然不怎么挣钱,但是算下来十万块总还是有的,我再去和哥哥商量一下,再凑一点,不就是一百万嘛,很容易的。”
南欢说的轻巧,但是谁都知道,这一百万,不是那么容易的。南欢蓦然就想到了男人昨晚说的那些话。要找他要钱么?她开不了那个口。南欢伸手揉着眉心,有些后悔自己当初火的时候没有多出演一些电视剧,多拍点广告,那个时候她多挣钱啊,但是后来她卡里的那些钱,基本上都给了南正严,毕竟公司亏损太严重,南正严不自己补上的话,多半都是要坐牢的。南正严看着南欢,无奈地叹气。南欢只是让他安心,她自己会去筹钱。……离开医院之后南欢就有些无所适从。她刚打算打车,就接到了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急促,“欢欢?”
很熟悉,是姜沫。南欢转了个方向,站在路灯下,“姜姐,有什么事情吗?”
意识到不对劲,南欢又看了眼手机,上面显示的是南书砚的电话号码。姜沫咬着唇,嗓音里带着一点哭腔,“欢欢,你哥他出事了……他为了赚钱,居然去那种地方和人打架……现在全身都是伤口,昏迷不醒,他还让我不要告诉你,可是……”可是她怎么能不告诉她?姜沫声音里就表现了她有多难受,南欢闻言瞬间就睁大了眼睛。她不蠢,当然知道姜沫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爸爸的手术缺钱,所以南书砚就去和人比试,那种地方,进去了,那么赢,那么就半死不活,甚至还有被打死了的。大哥怎么可以,为了钱,把自己的命都看得这么轻呢?那些地方的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啊,谁都是为了钱,可以红了眼睛,打到天昏地暗,打到除非自己昏过去才罢休的……南欢问了地址,就立马挂了电话,她一转身,就看见昨晚那辆卡宴停在自己的面前,车窗缓缓摇下,随即是一张俊美而冷漠的男人的脸。风吹得更急了些,南欢捏紧了自己手里的手机,她咬唇看着面前的男人,绯色的薄唇紧紧的抿成了一条直线。是席时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