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莫大于心死,还有一种就是想死却没死成。喻千宁的意识恢复清醒之后,她定定地躺在地上,两眼空洞,脑子停止了运作。直至她听见一道声音:“你感觉怎么样?”
这嗓音刻在了她的灵魂深处,喻千宁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她的眼睛渐渐有了神采,心底涌起一股希望,并尝试着动了动。最后喻千宁遗憾地发现,她的四肢无力,身体不受自己控制。幸好那个人走近了,当喻千宁看见他的一刹那,泪水登时汹涌而出。“你发烧了,睡了一天一夜,我给你熬了点药,把它喝了你就会好很多。”
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喻千宁处于莫大的惊喜中,忽略了对方疏离的语气。大概是知道她动不了,男人扶起她,将不知从哪儿找来的破碗,递到她的唇边。喻千宁张嘴喝下汤药,怪异的味道直冲鼻间,她却只顾一动不动地盯着靳褚西,完全忽略了药的味道。用破碗接连盛了三次,才让她喝足平时一碗的量。那些药水顺着喉道流进胃里,使她感觉到强烈的暖意,身上也出了很多的汗。出了汗,喻千宁的感觉就好多了。等她察觉自己能动了,她立即艰难地爬起来,直直奔着火堆旁的男人而去。“唔!”
一声闷哼,男人应声回头,只见那个小不点趴在地上,嘴巴里“呸呸呸”地吐泥巴。他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没事吧?”
喻千宁委屈地看着他,为什么不抱她?好冷淡……或许是看懂了她的眼神,男人犹豫地伸出手,喻千宁果断地搭上去。稍稍用力,他就把她抱了起来,简直轻松得像拔萝卜。紧接着,喻千宁张开双手搂住他的腰,男人身子一僵。那天哭的太狠,她的声带受到了损伤。喻千宁刚才试过了,她没办法说话,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声节。不过,她跟靳褚西之间,也无需语言交流。可惜喻千宁还没沉醉多久,她就被人推开了,靳褚西一脸冷淡地望着她。“不好意思,如果你身体不舒服的话,我可以送你进山洞休息。这个山洞是我挖出来的,我试过了,很坚固,就算再下一场暴雨也没事。”
当她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因此困惑地捏了捏自己的脸。——会痛。她又低头看了看膝盖。刚才摔跤,上面蹭破了点皮,还在流着血。而且很明显,这个时候她能感受到身体其它部分,正在经由大脑的痛觉神经,对她传达“疼”的讯息。随着她的动作,靳褚西也将视线投到她的膝盖上,随即了悟。“你等等。”
说着,他跑回了刚才的山洞。喻千宁看着他的背影,思绪混乱成一团,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等靳褚西再出来时,他的手上拿着一包粉末状的物品。“这个东西,好像能止血。我醒来的时候看到它在旁边,就把它带走了。那天下雨,我把它藏在了石头缝下,才没有将它淋湿。”
说话间,靳褚西单膝跪了下去,将粉末涂到她的伤口处。听他说的越多,喻千宁的心就越不安。她俯身拉住靳褚西的手,男人不明就里地望她。此时,他的眼里还像以前一样,只有她的身影。只是,那里面再没有了深情和爱意。这个念头刚刚形成,喻千宁的双目就不由自主地湿润了。见她哭了,男人漠然的眼神有一丝松动。他站起来,手足无措地看着她,“你别哭,我很抱歉……可是,我不记得你是谁。实际上,我连自己是谁都记不得了,只是我能猜到,应该是你救了我。”
这段话落实了喻千宁的猜测,她无声地哭泣,油然生出一种深深的无助感。飞机上两人的甜蜜缠绵、跳机前的激情拥吻,还有降落时他对自己全然的保护姿态……这一幕幕犹如昨日才发生的情景,仅凭他的一句“不记得”,尽皆化作过眼云烟!这个打击不算弱,喻千宁哭着哭着,肚子就开始疼了。她扶着肚子缓缓坐下,以前相爱至深的男人,此刻像个旁观者一般,用看陌生人的目光望着她。“你的脸色很不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在喻千宁心生绝望之际,失去记忆的靳褚西上前一步。她抬头直视对方的眼睛,透过朦胧的泪花,看见了那双黑瞳里的担忧。就是这一点担忧,忽然让她看到了一点光明。喻千宁咬着唇、含着泪,抓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上。一个多月的婴儿还未完全成型,可是喻千宁相信,他会感应到的……男人的手先是动了动,似是想要拿开。但后来,他望着小不点那副神情,就好像他的手是大海中的一根浮木,能够拯救她这个溺水的人,他便静默了。虽然他不明白小不点这样做的含义,但是直觉促使他蹲了下去,静静地体会掌心下的触感。仿佛过了许久,他的心底竟升起奇异的感觉,好似他正在跟一条生命沟通。可当他认真去捕捉那感觉时,他又什么都把握不到了。喻千宁张了张嘴,试图说话,却只能发出“呃……呃……”的干哑嗓音。她颇为沮丧,靳褚西却被她的动静唤回了心神,迅速收回手将她扶起。之后,他干脆利落地说:“你最好不要乱动,坐在这边休息一会儿,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交代完喻千宁,靳褚西便回到火堆旁。疼痛减弱了,喻千宁却失望地低垂着头,手轻轻地覆在肚子上。从遭遇空难后,她的肚子时不时地就疼一下,她很害怕孩子会出事。——现在靳褚西已经失忆,若是连孩子都没了,喻千宁怀疑自己还能不能撑下去。呆坐良久,直到靳褚西端着一碗煮熟的山苏花过来,把碗伸到她面前。喻千宁木木地盯着他,没有动弹。以为她不想吃,靳褚西解释道:“之前你没醒,我不敢离开太远去找食物,便只找到了它。这东西我吃过了,没有毒。你将就着吃一些,明天我再去找点别的。”
听罢,喻千宁垂下眼睑,接过了破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