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林宥这句话,姚风阑顿时一愣,转头看向他。半许后,姚风阑缓缓地说道:“记得!那似乎已经成为老师的招牌吧?一个不值钱的钢笔,整天被他捧在手里当宝贝,坏了还要去找笔店去修,啧啧啧,像他这样喜欢钢笔的,可是不多见了!”
林宥的心沉了一下,的确像李诚铭教授那样专注于学术研究的人,的确已经不多见了,他是一个极其认真,又十分负责的好导师。病房里安静了几秒,林宥抬头又问:“你多久没去看过老师了?”
“很久了吧……”姚风阑轻叹着,靠在了床上,“自从我开了圣恩之后,再没有回去见过他。”
李诚铭的那略显苍老,不苟言笑的样子浮现在林宥的脑海中,林宥突然提议道:“明天我想要去拜访老师,你要不要一起?”
“大哥!我还在住院!”
姚风阑侧了侧身,不情愿地翻着白眼,“你啊,还真是没有人性!”
“人性?当警察如果有人性,那就不是个好警察!”
林宥拿出烟刚要点,又意识到这是在医院,收了起来,“再说了,大夫说你只不过是皮外伤,失血过多而已,又没有什么大碍!他不是让你早就出院么,还不是你赖在这里不走!”
他又想到一件事,提醒道,“警告你!以后不能再用自我催眠术,再出事儿,我可不负责给你收尸!”
“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姚风阑拎起被子把头蒙上,完全不想听见林宥聒噪的声音,“你还是走吧!快走!”
林宥的烟瘾也是犯了,不想在这里和他浪费时间,索性走出病房,点了一支烟,钻进了楼梯间缓步下行。透过医院的窗子,林宥远眺着,大雨过后的夜晚显格外清冽,星光璀璨,和街道上的霓虹映衬着,别有一番风味。这样的夜色如此诱人,并不是每天都可见的,姚风阑走下床,站在床边,和林宥欣赏着同样的景色,可心情却完全不同。他俩似乎像遵循着某种固定的规律在自己的轨道上行驶,看似有交集,似乎又没有交集,像有某种默契,又似乎完全不同,在这样的城市里生活着……城东区,一条深不见底的幽巷中,一个穿着神色大褂的女人披头散发地站在路中间,手里紧握着一根粗树枝,咬牙切齿地咒骂着:“你个小兔崽子,跟你说了多少遍,再来偷东西老娘就打死你!这次我就让你好好长长记性。”
说着,她用粗壮的树枝打在了那个男孩的身上。那是个看上去比实际年龄个头要小一些,十多岁的男孩,他灰头土脸地侧坐在墙角,满脸都是眼泪,身上手上都脏兮兮的,呲牙咧嘴地求饶着。“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真的再也不敢了!”
他真心请求着,可这女人似乎根本都没有听见孩子的诉求,用力地抽打在她身上。“有娘生没娘教的狗东西!这么大点儿就不学好,长大了还了得!”
她越打越厉害,“我就帮你娘教育教育你!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巷子里有的住户推开窗子探头出来看,也有从店铺出来看热闹的,大家似乎都没有打算劝说这个女人,津津乐道地指着那男孩说三道四。这时,在巷子里要收工的环卫工人实在看不下去了,上来劝说着:“我说食杂店老板年,这孩子不就是偷你点东西么!你瞧瞧他这一身,估计的确是饿坏了吧!要不然,我把钱给你,你别打了!他也是娘的心头肉,你不心疼,他娘听了也心疼咧!”
老板年插着腰,拿树枝指着环卫工人,横眉冷对地盯着他看,那副嘴脸,映衬着臃肿的身材,绝对活脱脱的一个包租婆形象无疑。“他这叫孩子?有点儿孩子样儿么?再说了,他又不是我孩子,我凭什么手下留情!”
老板娘好不吝啬自己的语言,讥讽道,“咋的,你说了这么多,难不成他是你孙子?”
老板娘的话越听越不是个味儿,环卫工人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差不多就行了!”
从旁边理发店走出一个男人,扯着脖子和老板娘说,“我这儿还有客人呢,把我的客人吵走了,我让你赔啊!”
“呦!合着他没偷你家东西,要是偷你东西了,估计你比我还发疯呢!”
老板年把树枝扔在了地上,拍了拍手走上去要和那男人理论。“瞧瞧你那疯婆娘的样儿吧!”
理发店老板撇着嘴讥讽着,“没准这孩子就是你和哪个野男人的种,要不然咋就偷你家东西呢!”
理发店男老板的话瞬间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引到了食杂店老板娘身上,看热闹的人更多了。“你你你!”
老板娘气得又把树枝捡了起来,上去就要和那男人打架,嘴里还不依不饶地说着,“哼!你以为谁都和你媳妇一样,自己被绿了,还有心情说我?也不看看你自己家后院都啥样了!”
“哈哈哈……”一阵哄堂大笑,把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理发店老板的身上,相比而言,他们这些人更愿意看这个男人的热闹,这可比那个孩子有意思多了。理发店老板被她说的脸瞬间就挂不住了,狠狠地一摔门,回了店里。也就是这个功夫,那男孩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跑远了,影子消失在了黑暗的夜色之中……食杂店老板娘不依不饶地追进了理发店,俩人在唇齿之争后,发生了肢体冲突,俩人越大越厉害,也不知道是哪个“好心”的邻居报了警,很快派出所的民警就赶来了……理发店老板和食杂店老板娘,纷纷被喊进了派出所,这场纷争到此才算告一段落。而大家似乎都忘记了,那个刚才藏匿在角落里,被老板娘打的哭嚎的男孩,更没有人注意,他究竟去了什么地方。可也就是这个时候,一双明亮的眼睛,在黑暗中追寻着,跟随着那个男孩的脚步,看到了他所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