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深夜。 某处会议室内。 窗外飘着小雨,气流中夹杂着清爽的海风,可天空却并不平静,昭示着这绵绵细雨或许只是前奏。 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会议室里稍显昏暗,点点烛光汇聚在一起,照亮了中间的区域。 只是这光线忽明忽暗,气氛也稍显有些凝重。 随着一阵微风拂过,那原本就淡薄的熏香味道又浅了一些。 往旁边一瞧,储物柜上摆着的那个古老香炉仍在向外散发着烟雾,一缕一缕飘出,又断断续续地消散。 “啪——” 一道身影将会议室里最后一扇开着的窗户关上,没有转过身,就那样站在窗边独自开了口。 “既然人差不多都到齐了,那就都说说吧,你们都是怎么想的。”
方才的海风陡然一停,会议室内的光亮似乎更明亮了几分。 若隐若现的熏香烟雾再次朝天花板飘去,触顶后又弹回到室内,围绕着正中央的大圆桌弥漫着。 这圆桌是某种木头所制,应该有些年头了,还能瞧见边缘处泛着些许油光。 桌旁坐着好几个人,桌面上摆着数量对应的几个玻璃杯子,或多或少都倒满了各种不同的液体。 有咖啡,有苏打水,有酒,也有无色无味的冷白开水。 而随着那个装有苏打水的玻璃杯子被拿起,一道朝气蓬勃的男声也响了起来。 “我就搞不明白了,这有什么好想的,犹犹豫豫大半天,就算拖到猴年马月,到最后我们不还是一样得告诉他真相?”
“而且这大晚上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还要为了这么件事特意让一群人跑来你这开会。”
“都到现在这个地步了,你们究竟还想默不作声到什么时候?”
话一撂下,仅过了几秒,那人又将空了的玻璃杯子“砰”一声丢在桌上,随后将手抱在怀中,往身后的椅背靠去。 “大卫,这里是会议室,有话就好好说,别那么冲动,也不要用吼的,我们这么多年难道是用比拼声音大小来决定事情的吗。”
金大卫瞥了一眼那人手腕上的石英表,看到时间已然过了一点,抬起手将四指分开,把头发向后梳去,又烦躁地挠了挠后脑勺的位置。 “我反正就一个意思,那就是趁早把真相告诉他,这样磨磨唧唧的有什么用。”
“大家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难道还要等着意外先到来,再被动接受吗,吃过教训后总得改变点什么吧。”
“但是大卫,你是他的挚友,你也应该明白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真的认为现在直接把所有事告诉他,他就能做到接受?”
说到这,伊索搓揉了一下自己的胡子与嘴唇,旋即把双手都搭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盯着金大卫的眼睛道: “他是无辜的,可他也算是我们所有人的救命恩人,是这个世界的救世主,即使他还不知道这一切。”
“我们不能认为告诉他这件事是必然的,就不管不顾地直接让他面对这一切,这样的冲击力对他来说太大了。”
听到他这话,金大卫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眼角眉梢间都蕴含着不耐。 “哎西,伊索,不是什么事情都像你治疗病人那样,可以慢慢地准备,仔细地提前拟定好计划方案。”
“有些东西已经摆在面前了,就不该那么优柔寡断,太过瞻前顾后了往往是会适得其反的。”
感受到其他人的目光都打在自己脸上,他也依旧不在乎,继续说道: “就像他这一次的回归,谁能想得到?谁反应过来了?”
“甚至连母亲都回归了,这种事我们都没遇到过吧,未来还会发生些什么,对我们来说又是否会是好事,谁能保证?”
“谁敢保证?”
“......” 会议室陡然安静下来,仅剩下海风轻轻撞着窗户玻璃发出的“磕磕”声。 站在窗边的那人还是一动不动,仿佛窗外有着什么十分吸引人的景象。 过了一会儿,亚历克斯拿起杯子抿了一口里面的咖啡,对着伊索轻声问了一句: “伊索阿,你是在害怕什么呢,作为医生,你竟然先退缩了?”
“亚历克斯先生,对于医治患者来说,想要让他成功痊愈,不是只有医生勇敢、努力就行了。”
“如果患者没有顽强的意识,我们做再多功夫都是白费,而那个孩子他现在的意识和认知明显还不足够。”
“他——” “所以呢,伊索,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亚历克斯将杯子放下,口中还在回味着残余的香醇。 不得不说,这次拿铁咖啡里的奶味很浓厚,而他也需要一定的咖啡因来保持清醒。 目光从杯面缓缓移到伊索沉默的脸上,他接着问道: “你如此抗拒告诉他真相,这并不像你的作风,你究竟是在害怕些什么呢?”
“亚历克斯先生......” “说吧,这里没有外人,你是心理医生,按理来说你应该可以处理好自己的情绪,我也只是以长者的身份提问而已。”
伊索叹了口气,又喝了大半杯酒。 当然,只是度数很低的鸡尾酒而已,他也只能被允许喝这么一杯。 “我不想再消失了,亚历克斯先生,我有这种想法也没有任何问题,我只是不想再体验一次死亡的感觉。”
“那是永久性的终止,连孤独与害怕的情绪都没有,那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是被遗忘。”
“我讨厌那种感觉,正常人都是如此,我相信你们也应该没有人会喜欢。”
听出伊索的语气中带有一丝埋怨,金大卫忍不住插嘴道: “那一次意外是因为那个小家伙太执拗了,可终究是我们自己内部没有处理好问题,而且他也已经陷入沉睡,这辈子应该再也醒不过来了。”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伊索,现在是新的篇章,现在的金时海才是主人格,我们应该相信他才对。”
“可就是因为他现在是主人格了,就是因为一切都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而前台我们现在谁也过不去了,不是吗?”
金大卫被这句话堵住了嘴,下意识朝窗户方向瞄了一眼,紧接着又听到伊索继续说: “我们不也是才醒来不久吗,对目前的情况更是一知半解,在这之前我也从未出去过。”
“而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们都不清楚,我们的存在本就依托着身体的健康,万一他知道真相后崩溃了怎么办?”
“没人知道那样会不会引起什么突发的变故,这太过冒险了。”
金大卫对此无法作出反驳,而伊索也并不想再多说什么,他只是表达出自己的想法,阐述一个事实。 并不是要让负面情绪影响到其他人,那不是他的本意。 冒险?亚历克斯在心中默念道。 摇了摇头,他看向另外那个还在保持沉默的男人,“......林先生,你也反对将真相现在就告诉他吗?”
“我?”
林先生眉梢一挑,摊开双手抬了一下肩头,“我从来都是选择弃票的那一个,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何必问我呢。”
“但是现在的情况和以前不同了,假如你这次不弃票呢,你又会怎么选择?”
“不,亚历克斯先生,我的词典里就没有假如,那是一个不够理智的词汇。”
“那你就说一下自己的想法,只是沟通而已,这应该没问题吧?”
“......我没什么意见,你们要告诉他也好,要继续拖着瞒着也罢,在我看来,这都没什么问题。”
林先生斟酌了一会儿,随后把一只手肘搭在椅子把手上,又将侧脸往手掌一靠,目光依旧波澜不惊。 “不过如果确定了要告诉他的话,我们最好先想一想要由谁来说,以什么方式来说,这一点很重要。”
“母亲肯定不适合,她还太虚弱了,而且这对她所造成的伤害也很大,由她来说,甚至结果可能还会变得更差。”
“林那个小子就更不可能了,我们不能指望让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去完成这种事,而且他也不一定会相信林所说的话。”
“只有把时间、地点、人选,还有方式这些最基础的都考虑清楚,才能谈到告诉他真相这里,否则还不如继续拖着。”
“......” 林先生的话其实众人都明白,可谁都不想做那个道出残忍事实的人。 亚历克斯或许愿意,可他的身份地位与母亲差不多,由他说出口对于金时海的伤害只会增加,不会减少。 而金大卫是不愿意的。 试想,如果有一天你最好的朋友跑来告诉你,你其实并不是一个正常的人,你从出生至今的记忆都是假的。 你会怎么想? 那对双方都是折磨。 至于伊索,他本来就不同意在如今告诉金时海真相。 这时,一直站在窗边的那道身影终于转过了身,可微弱的烛光却并没有完全照亮他的面孔。 他缓缓走向众人所处的圆桌,来到主位坐了下来。 亚历克斯等人皆是默契地望向他的脸,谁也没有开口。 “轰隆——” 窗外突然传来一道雷声,紧接着便听到了这人的声音。 “你们或许还不清楚,他已经经历过一次闪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