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时海？”
隔天上午，权善美刚来到办公室坐下不久，手上与工作任务相关的资料也还没看几眼，便听到有人敲着门，轻轻应了一声，金时海的身影就直接出现在她的眼中。 他此时身上那件病号服的大半纽扣都被整齐扣上，一直延伸到领口位置，领口部分还做了个简单的翻领设计，下摆处则是一半塞进裤子里。 袖口稍稍挽起，就连头发也明显是刚刚洗过，依稀能见到几滴水珠，竟然把病号服穿出了一种慵懒时尚的感觉。 眼波里闪过一瞬疑惑，紧接着她就看到金时海十分自然地走到她对面的窗口边，动作散漫地伸出手推开两扇窗，而后又从口袋里掏了一包烟出来。 待他瞥了自己一眼，旋即将捏着香烟那只手的胳膊靠在了窗沿的位置，整个人的重心也倚靠在墙上。 这一连串的动作做完，权善美的瞳孔也跟着略有收缩，果不其然，耳边传来的那道声音直接印证了她心中浮起的想法。 “哟，好久不见，我是大卫。”
金大卫从口袋中拿出一个简易的塑料打火机将香烟点燃，一边叼着烟吞云吐雾，一边转头看向权善美道：“趁着还在医院，就抽点时间顺便来找你聊聊天。”
没等权善美做出回应，他又皱起眉头将咬着的香烟摘下捏在手上，左右旋转一轮盯着发红的烟头自言自语道： “嘶，这烟薄荷味怎么这么重。”
权善美的反应也很明显，眉头皱得比金大卫还要紧，而她的表情也被金大卫收入眼中，于是举起自己手上点燃的那根烟，不由就眨眨眼道： “哦，这烟是刚才和你们这家医院的一个护士小姐拿的，我本来只想要一根而已，她就直接将剩下的半包烟都给我了，小姑娘人还是挺不错的，当然，也有可能是我太帅了。”
听到身前不远处的那个男人这么说话，权善美也没有隐藏心中的不满，没好气地说道：“金大卫，你知道这里是哪吗？”
“唔？”
金大卫叼起烟深深吸了一口，再次吞云吐雾一番，目光绕着办公室内的布景环视一圈，不明所以地问道：“这不是你办公室？”
难不成是他问路的时候哪出了问题，来错地方了？ 可是也不对阿，权善美不就在这么。 金大卫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带着不解望向权善美的眼睛。 “你昨晚睡太晚了？”
“你也知道这里是我的办公室，没经过我的允许就在这里抽烟，这样的行为是不是不太绅士？”
权善美立马捏紧了拳头，借此克制住心里的牢骚，不得不说，就算过去了这么久，和金大卫沟通的时候还是很让人不愉快。 这副熟悉的面孔下，也只有金大卫才会让她偶尔产生想要翻白眼的冲动，而对此她也没有什么办法，这样的性格就是金大卫本身所代表的，用“死性不改”来形容也不为过。 “你说这个阿——” 金大卫忍住笑意斜眼瞅了瞅权善美显得有些阴沉的脸色，肩头幅度很小地耸了一下，弯起嘴角说道：“所以我这不是站在窗户旁边吗。”
他像是又想起了什么，捏住烟嘴含在唇间吸了一口，然后缓缓朝窗外的方向吐出烟雾，抬起手朝那聚成一团又逐渐散开的烟雾指着说道：“你瞧，空气流通是向外的，放心吧，不会有二手烟飘到你那去的，而且我们之间还隔了这么远。”
“但是金时海可不抽烟，你这样等等他回来后肯定会觉得很困惑。”
权善美盯着金大卫的眼神稍显不愉，就像是家庭中已经长大的妹妹看着一直没有改变、仍是我行我素的哥哥。 “欸，我会记得漱口的，而且男人嘛，烟酒之类的肯定会接触到一些，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再说我就抽一根。”
金大卫给出了一个自认为已经足够的理由，眼珠子一转，又挑起眉梢用着飘忽不定的语气问道：“不过，话说回来，我们善美小姐回半岛后就没有找个男朋友？”
权善美呼吸跟着一促，蠕动着樱唇似乎在暗暗咬牙，没有出声回答金大卫这个问题。 可她这一保持沉默，金大卫就有些得寸进尺，接着说道：“我可要告诉你阿，这女人通常是年纪越大就越不吃香，我们善美呢，虽然说非常优秀，但怎么也是到了要找一个男人照顾的年龄了。”
权善美咬着下唇吸了口气，转而露出一个反常的微笑，音调还是细声细气的，但却透着一丝寒冷，“你突然出来就是为了找我说这些吗，金大卫。”
“啧，脸皮还是这么薄。“金大卫咂咂嘴摇摇头，见权善美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僵，隐隐有着发火的迹象，继而又改口道：“当然不是只为了说这些，但我这不是关心你嘛。”
他稍微敛了敛自己的表情，像是终于要谈起正事，可下一刻又没忍住内心的念头，直接脱口而出道： “你不会还在时海身上执着些什么吧，他现在可是和以前那小子不一样了，而且我不是和你说过吗，他有喜欢的人，你没必要总是在他那棵树上吊死。”
像是有一块无形的玻璃重重砸在地上，无人听闻的支离破碎声于陷入死寂的办公室中荡起，权善美这下撑起的笑容彻底僵住，唇角边的咬肌处明显鼓了起来，声音淡淡地答道：“我知道，用不着你来提醒。”
“哎，你知道就好，单相思毕竟很累的，虽然我倒是没体验过。”
金大卫仍是一副不自知的模样，语重心长地接着说：“以往让你主动一点吧，你这小姑娘家家的又不肯表达，哎。”
“金——。”
“大” “卫！”
见势不对，金大卫及时停止自己的撩拨，这笔烂账他也不清楚要怎么解，略显尴尬地说道：“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行吧......” “我是来找你询问有关治疗的事情。”
听到“治疗”这个词，权善美这才渐渐平息自己刚生出的郁气，“你想问什么？”
金大卫捏住烟嘴摁在窗框的缝隙间将烟头熄灭，转过身揉搓着手指刚才夹住香烟的部位，表情也变得正经了些，“我们身上发生的事你应该也都知道得差不多了，那么作为现在是主治医生的你，你认为我们今后该怎么走？”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还要继续未完成的整合计划吗？”
整合？ 权善美心绪一沉，声音随之变缓，“可能会，可能不会，我也需要再理理思路，但是你......你们可以放心，目前来看你们的系统并没有继续恶化的迹象，仍然还算很稳定的状态。”
她其实现在也没有一个很好的完整思路，可一方面她不想对金大卫等人做出隐瞒，另一方面她又不能让他们因为自己而感到慌乱。 如果依照着安东尼教授的路子照猫画虎也简单，可现在又和于以往不太一样，这样的说辞已经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了，她内心也感到很羞愧。 而金大卫显然对这个回答不怎么满意，私人感情是私人感情，不管怎样，他现在是以患者身份咨询自己的医生，“但是我们已经稳定了这么多年......” “而目前的状况，并不是所谓正确的结果。”
“不是吗？”
言语间，金大卫说着话的语速忽而逐渐变得迟缓，像是有些犯困打瞌睡的人，咬字也开始如同梦呓一般。 “而且——” 只见他刚吐出两个字，接着又陷入一阵沉默，眉头微微蹙起，面部的表情随后带上了茫然般的空白。 权善美很容易就察觉到对方身上的不对劲，可还未等她说出些什么，身前的那个男人在快速眨了几下眼后便马上清了清嗓子，音色听上去也有着些许变化。 “咳、咳。”
他抬起眼皮朝面前方向瞥了一眼，随后又沉沉地吐出口浊气，像是要把体内刚刚吸入的那些尼古丁都一次性排到体外。 随着沙哑的吸气声响起而落下，紧接着又是一阵咳嗽声，不过这次他倒是抬起手捂住了嘴巴。 “咳——咳——” “你没事吧？”
权善美低声试探道。 办公室内再次陷入沉默，而在片刻之后，一道苍老的声音陡然于房间中响起。 是的，苍老的声音，发自金时海的口中，口吻亲和，甚至可以称为和蔼，里面还夹杂着一丝复杂的感慨。 “噢，是小善美阿，好久不见。”
他、他说什么？ 权善美马上反应过来，语气倏然一变。 “亚历克斯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