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鲸庄园俱乐部。 “这孩子,是在和谁打电话呢。”
金圣美坐在办公室内,看着手上不断在拨出的手机,面露一丝无奈,沉吟片刻方才狐疑地自语道:“难道是那位林允儿小姐?”
电话拨打的对象自然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亲侄子,金时海。 只是,这彩铃声和人工自动回复都已经响了好几回,也不见金时海将电话接起。 对于媒体曝光金时海和林允儿恋情一事,以及金敏熙在今早DH媒体本部展开的新闻发布会,这些事情金圣美在一早醒来后都知晓了,然而她在知晓后的第一反应却并不是选择将自己的手上的力量插入其中,反倒是直接给金时海打去电话。 她担心自己的侄子在得知这些事情后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又或者自我钻进牛角尖里头,不管怎么想,不打个电话试探一下金时海的情绪,她都没办法沉下心来去忙其他的事。 只不过,原本李尹珍是自告奋勇嚷嚷着她来打这个电话,可金圣美一想,自家女儿的性格太过跳脱,在这样的时间节点,还是由自己这个长辈来比较合适。 当然了,金圣美在打这个电话的时候,身边并没有旁人在场,就连李尹珍也被她赶了出去。 在她看来,小一辈的孩子们现在没有能力插手进这些麻烦事之中。 思绪飘忽了一会儿,忽然,电话就被接通。 金圣美动作迅速地将免提关掉,拿起手机就贴在耳朵旁,压抑住内心的担忧,口吻轻柔地问:“时海?你现在人在哪呢?”
可电话那头却没有马上回应,仅传出一阵悠长的呼吸声。 “时海?你在听姑姑说话吗?”
“......” “咳、咳。”
听到这道咳嗽声,金圣美的眉头就微微蹙起,带着一丝关切,疑惑地问:“怎么,感冒了?”
而话音刚刚落下,另外那边紧接着传来的声音,却让金圣美一瞬间有些愣神。 “呵呵,年纪大了,早上起来就总是会有些不太舒服,没什么事......” 声音的语调比往常听到的明显更沉闷了几分,言语间的口气也仿佛不是一个只有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在说话,而是一位和她差不多年纪的男人,并且说话的口音也有些奇怪。 最重要的是,对方的这句话,怎么听都处处透露着古怪。 什么叫做,年纪大了? 半秒之后,似有一瞬电流在金圣美脑海上空划过。 那位权善美医生曾于自己医院办公室所说的话又再次浮现。 她顿时就想了起来,自家侄子的身上还患着那个令人无法完全理解的病...... 解离性身份识别障碍。 其中外部特征最为明显的就是,与自身表现反差巨大的各类子人格。 而金时海身体内就正好有着这么一位年纪估摸和她大致相近的子人格,那位据说是苏格兰老头的内部投射人格。 旋即,坐在金时海家中客厅沙发上的亚历克斯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话可能会对金圣美带来些许困扰,于是便主动开口再次进行解释。 “我应该是第一次与您进行这样正式的交流,还请容许我做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女士。”
“我的名字叫做亚历克斯,这是我的名,也是我的姓,我们都是时海的长辈,所以就不用太过客气地相互使用敬语了,对了,我知道您,您不用也像我一样做自我介绍。”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就大胆地称呼您为圣美女士吧,可以吗?”
随着亚历克斯的话一字一句落入金圣美耳中,她脸上的神情则是由一开始的错愕变成复杂,再由复杂转为沉默,叹息般地吐出一句: “可以。”
说实话,第一次遇见这样情况的她也不清楚该如何跟对方交流。 如果换做常人,如果不是金圣美已经知道了实情,可能还会以为侄子是在和自己开玩笑。 不过,这一切显然也像是上帝对他们开的一个玩笑。 在得到金圣美的同意后,亚历克斯稍稍调整了下坐姿就接着说: “我知道圣美女士这个时候打电话来是为了什么,巧合的是,今早正好是由我来接的这个电话。”
“或许,您是想告诉时海,不要轻举妄动?让他别着急对外发出声明?对吗?”
不等金圣美做出回应,亚历克斯就微微一笑,说话的口吻仿佛在叙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您没有必要这么做的,时海那孩子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对于感情这件事,他也不会像曾经那般放弃自己的主见,而我非常明白,您对时海来说是一位十分重要的亲人,也正是如此,我希望您可以放弃干预他在这件事上做出的选择。”
亚历克斯虽然是第一次与金圣美坦诚公布地交流,但是,他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和对方有过沟通了。 当然,是借着金时海的身份。 所以,他知道,自己对金圣美想法的猜测,是不会有错的。 金圣美自然不会想要命令、或者说是强迫金时海,可她的任何行为,在这时候如果对金时海说出来,都会让他更难受。 “圣美女士,作为长辈,我们可以适当地拒绝时海不好的念头,得体地批评他冲动的行为,恰当地与之争论,但最重要的,我们需要及时地给予支持,给他必要的鼓励、温柔的安慰,以及有效的敦促。”
“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这点对于他的人生、对于我们的病来说,非常非常的关键。”
“我这么说,您能明白吗?”
“......” 听完亚历克斯的话,金圣美面露忧容地默了默,感受到窗外逐渐照进来挪到耳边的阳光,犹豫了下还是缓缓站起身来,走到百叶窗旁抬起手朝下拉去,直到刺眼的光照消失于眼前,嘴唇才微微翕动着说: “这位......先生,您怎么能确定如果我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的话,就是对时海是一件好事呢?”
“我可以承认您的存在,但是依此来看,您并不能代表时海他自己的想法吧?”
金圣美的语气放得很缓,也是在这一刻,她才真正地属于是直面了金时海身上的疾病。 接受这个事实,并与之共存。 然而,即使金圣美如此说,亚历克斯的情绪也并没有太大的波动,依旧是以着一副和气的态度道: “是的,圣美女士,我无法全权代表时海他自己的想法。”
“但是,您要明白,我、或者说我们,才是陪伴了他最长久的人,对于现在的时海,甚至说我是最了解他的人也毫不为过。”
“当然,我并非是要求您一定要这么做,您也是他最敬爱的长辈,您完全有资格作出属于自己的行动,只是,等他过会儿醒来得知一切的时候,金氏一族任何人的任何行为,都有可能伤害到他那敏感的神经。”
“我可以十分确定、肯定、笃定地告诉您,时海他......” “就是非林允儿不可了。”
似乎是想到了此时可能在工作现场故作镇定的林允儿,亚历克斯的唇角就流露出疼惜般的微笑,他眼神祥和地凝视着身前电视机中持续播放着的新闻资讯,口吻一贯地接着道: “而我们,也是一定会站在他这一边的。”
伫立于窗边的金圣美神色复杂,精致的妆容之下,仍然难以掩盖岁月的痕迹,叹了口气后无奈道:“那么......亚历克斯先生,以您的身份,您觉得在我现在的处境,该做些什么呢。”
此时,金圣美终于是对自己的“侄子”改变了一贯的称呼,她终于是对着“他”说出了他的名字。 亚历克斯先生。 金圣美只能向事实妥协,她的人生轨迹与金圣隆不同,与具美慧也不同,受过良好教育、曾经被捧为掌上明珠、而后又独自为了基金会慈善事业奋斗的她,在这些年见过太多太多的人生百态了。 她并非过于顽固的人,但也需要有人给予她一个合适的理由,来阻止她对金时海的保护欲,那是属于她的偏执。 “什么都不用做。”
亚历克斯肯定地说道。 “他会用自己的方式去面对的,这是他需要自己来走的路,您可以放心,我们会在必要的时候帮助他。”
“相信我,圣美女士,我们从不欠缺勇气,尽管这份勇气被现实切割成了无数份,但对于允儿那个孩子,我们不会吝啬付出的。”
“只有独自迈过这一关,他才能够真正地去面对其他的事,如果连感情都无法自我捍卫,您觉得我们的未来还会有什么大的改变吗?”
这回,金圣美也不知还能反驳些什么,她终究是被亚历克斯给说服了。 但,只是暂时被说服了。 “我会持续关注这件事情的,亚历克斯先生,如果发生了我们都不愿意见到的情况,我会出手的。”
她说着话又将目光移到桌面电脑上的那些图片,思忖再三,还是朝着手机里道:“我也很高兴能够认识到您,亚历克斯先生,尽管这个时机让我们都很被动,但是......” “真的很高兴能够认识到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