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天下太平徐来没有明白孔求中所谓的江山易空,倒是觉得红颜薄命空了人生。痴情的小王八蛋安清风没了美人,若是再空了江山,似乎就真的称得上寻寻觅觅,凄凄惨惨戚戚了。孔求中一时不知是喜是悲,莫名的哀伤了起来。银白的月光,淡淡的夜色。或许这样的夜,最容易勾起多愁善感。陈家的女儿嫁到安家的时候似乎正是十八岁的那年,新婚燕尔的安清风第二日便随军出征。不料凯旋回朝之时,却是重病垂危。陈家的女儿衣不解带整整七日,安清风病愈了,陈家的女儿却病倒了。孔求中知道安清风耍了一招苦肉计,只是苦肉计差些要了安清风的性命却要了陈家女儿的性命。试玉七年,孔求中终于少了一年。大国手孔求中第一盘棋便输给了自己的徒弟安清风,孔求中输的心服口服。看走了眼,总不至于把眼珠子抠了,输了就是输了。孔求中输了,安清风也输了。苦肉计苦的不止是皮肉,更苦了心,一苦苦了三十余年。耿耿于怀的安清风苦了自己三十余年,也恨了孔求中三十余年。独道人说的没错,孔求中果然收错了徒弟,只是孔求中知道的太晚了。当年安家的小崽子渴慕的不是贤师孔求中,渴慕的是孔求中身后的散字门,散字门一时无两的威名。如今威名不再,苟延残喘的孔求中不想再输掉人生的最后一步棋。这一步棋牵涉太多,没有可以商量的余地。即便有,安清风也没得商量。不然的话,孔求中又何致一退再退,才博得个苟延残喘,安身立命。安清风布不出经天纬地的大局,却稳稳地捏牢了每一枚棋子。一枚一枚摆出了天下太平,天下太平下暗潮汹涌。“酒空了,夜也深了,我也该走了。”
徐来摇了摇酒壶笑着说道,还不忘舔了舔酒杯,意犹未尽。四四方方的石桌上四碟小菜并没有吃去多少,二人只略略的动了几筷。“走,去哪?”
孔求中没有转身,依旧望着繁星点点的天空。“去哪?呵呵,去哪你还不知道吗?”
徐来打了个酒嗝,站起身来也望起了天空。“三更半夜的去文家,也就你徐老贱能有这么贱吧?”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我倒想青天白日的去,成吗?不成。你孔老怪不也勾搭着文家吗?”
“勾搭个屁,文谦谷那孙子我不是说踢就踢出去了吗?”
“你能耐,你要真能耐的话把文院主那崽子也踢出去呗?敢不敢啊,孔老怪?”
“不敢。”
孔老怪一本正经的回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不然,头破血流就不好了。”
“这不就得了。我姓徐的不是好鸟,你姓孔的也不是好鸟。大家彼此彼此了,你做你的怪人,我做我的贱人。酒喝得不曾尽兴,正好到文家蹭些酒喝。”
“文家的酒只怕蹭不得,你蹭得了一时便要赔上了一世。”
孔求中淡淡的说,意味深长。“此话怎讲?安清风的酒我尚且喝了三十年了,难道文家的酒却喝不得,呵呵?”
“当年的安家二公子也就是散道人嗜酒如命,你可晓得为何?”
“似乎是中了酒蛊之毒,许多年前的事记不清楚了。”
徐来皱眉想了想,含糊说道。“不错,的确是酒蛊之毒。这就是我为何要踢出文谦谷的原因,花雨院中容不得这龌龊肮脏的东西。你说文家的酒还喝得喝不得?”
“喝不得,喝不得。文家的女儿肯为你周旋原来是有把柄握在了你手里,你才有恃无恐。”
“你小瞧了文家的女儿,这点把柄还不足以有恃无恐。即便当年真的是文家毒害了安家的二公子散道人,如今也早已烟消云散,没了凭证。便凭证凿凿,也未必扳得倒文家。安清风的儿子毕竟流着文家的血,势必会投鼠忌器。到时有恃无恐的是文家的女儿,我恐怕要做代罪的羔羊了。”
“既如此,文家的女儿又为何委曲求全呢?”
“呵呵,哪有什么委曲求全?文家的女儿又岂是委曲求全的善类?只不过我保住她文家在东川顿的地位,她在清风洛为我圆满一个说法。有买有卖罢了,谁也没有委屈了谁。”
“你逐出了文谦谷,又贬罚了文院主。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保全文家在东川的地位?”
“当然。文家的女儿只是不希望看到文家在东川顿无立足之地,我给了文家立足之地。”
徐来一笑,没有多说什么。文家的女儿若是单单只求个立足之地,又何苦觊觎后位,暗结党羽?孔老怪能逼得文家的女儿只要个立足之地,一般的把柄只怕是逼迫不出来的。“你说安清风那小崽子没有派人随你前来,对吧?”
孔求中忽然想起了什么,旧事重提的问道。“孔老怪,你是不是老糊涂了?我不说了吗,小崽子没有派人跟来。我一人独自南行。”
“小崽子果然修成精了,不想东川顿早已布好了棋局。”
孔求中一声苦笑,意蕴难以捉摸。“老东西,自言自语的说些什么?我怎的听不明白,你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搞什么?”
“徐来啊徐来,枉你聪明一世。怎的此时如此糊涂?你着了小崽子的道了。”
“你的意思是说小崽子给我摆了一局,我已经在棋局之中了?”
徐来一脸困惑,甚是不解。“小崽子为何要你一人南下,却偏偏到这东川顿来,你还不明白吗?”
“我只是觉得蹊跷,委实猜测不出小崽子的用意。你且说来听听。”
“小崽子之所以要你一人南下,未派一奴一仆,一兵一卒。显而易见,小崽子对东川顿已是了如指掌。只怕今晚你我在此饮酒,小崽子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徐来听后,惊了一身冷汗。只听孔求中继续说道。“小崽子要你到东川顿来,一层意思是选马,另一层意思便是要杀马。杀了你和我这两匹老马,两匹野性难驯的马。”
“杀马,小崽子是不是心急了些?”
“小崽子等了三十年,你觉得他会心急吗?”
“不会,可是杀了你我。小崽子去哪觅得国手,为他走完这天下的大棋?”
“三十年还养不出一个国手吗?即便没有,小崽子或许也有信心吞得下天下了。小崽子变成了老崽子,小崽子需要下棋的人,老崽子或许就不需要了。”
“如此,你我岂不是废物了,小崽子一点也不稀罕了。”
“又有谁会稀罕废物,更何况小崽子。或许,废物还有废物可以利用的价值。”
“所以,你我还活着,小崽子还没有痛下杀手。”
“小崽子不是个多情的人,向来薄情寡义。他一步一步摆出的天下太平里,你我已经是废子了。没有了什么可以利用的价值,之所以没有痛下杀手。或许有人保住了你我的天下得以太平。你应该知道是谁吧,徐老贱?”
“你是说文家的女儿?”
徐来说着瞳孔收缩了一下,盯着孔求中炯炯有神。“呵呵,除了她,还能有谁?文家的女儿不是要你对我说什么天下太平吗?”
“不错,文家的女儿是说天下太平。呵呵,原来这天下是说你我的天下。”
“错了。文家的女儿在乎的是文家的天下,你我的天下只是附庸。文家的女儿是不是也要你对文家的人说什么天下太平啊?”
“一点不错,文家的女儿只有这四个字,别的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这太平从何而来?”
“你不是说小崽子忙着调兵遣将吗,一时半会自然就收拾不了你我了。”
“这三路兵马也是文家的女儿借来的吧,孔老怪?”
“文家的女儿还没有这通天的能耐,要借也就借得来大阔的兵马。至于贞、原二国应该是伺机而动,憋了三十年也想活动活动筋骨了,正巧大阔引起了风。有了风自然不能缺了雨。”
“只怕风轻云淡,下不了大雨。风平浪静了,小崽子就要杀马了。”
“莫要说下什么大雨,只怕一滴甘霖也落不下。”
“你是说我等不需雨水。只要风起云涌就好了。”
“风起云涌,风起云涌了小崽子才会知道还不是杀马的时候。幼马未壮,还是需要老马的。”
“文家的太平里难道还有你我的戏份吗,是不是多此一举了?”
“不是多此一举,是不可或缺。安清风杀马之外,还要灭文。”
“灭文?安清风要抹了文家,这又是为何?”
“为了天下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