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一夜何其漫长,漫长到仿似永夜。走至纪寒与上官清身前,海棠向二人深深揖了一礼,这一礼是对二人的敬佩,这一礼是对二人的感激。“民女感二位义士高义,愿用这一幅残身追随。”
未有任何激昂,海棠轻轻的用一种坚定的语气向纪寒二人说道。当正战战栗栗的清福听到海棠此话时,他却比之之前更加颤栗了,因为他在这条街道里突然看到了一幅熟悉的面孔。这张熟悉的面孔是从临街的一面高墙跃出的。“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裴如一从高墙跃下便向纪寒与上官清急促的说出了这句话。“大国士的遗体被我暂时藏在一口水井中,我们快走。”
“是裴先生吗?”
海棠听出了裴如一的声音,并向他询问道。听得海棠问话,裴如一亦是诧异的朝海棠看去。此刻确实不是叙话的时候,纪寒抓着那正在浑身颤栗的清福,一行五人便高起高落的向着他们在南街的落脚点行去。回到民舍,当清福看到金智善的那一刻,他便噗通的一下坐在了冰冷冷的地上。那裴如一他见过,而这位南荣公主他更是见过,到了此值此刻他哪里还能不明白,他们已经知道了海棠的身份,他们是要利用海棠来谋害陛下。金智善无视了那坐在地上的清福,而是看向了海棠。此女的长相确实极为普通,但是在细看之下,却能给人一种干净与无暇的感觉。“海棠姑娘,这位是我南荣的南华公主殿下。”
海棠虽看不见,但是裴如一还是向海棠介绍了金智善的身份。“公主殿下?”
听得裴如一所言,海棠亦连忙便要跪地拜见,只是她这一跪却被金智善所阻。将海棠参起,金智善亦在斟酌着该如何与海棠去说。“海棠姑娘。”
纪寒走至海棠面前,并向她再次说道:“大国士府前,火神军屠百姓千余,自金武噵登基,韩成珉掌权,南荣百姓苦不堪言,如今国难当头,暴政欺民,还请海棠姑娘能出手相助。”
“我?这位义士,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这一个目不能视的瞎子又能做什么呢?这位义士,若是有能让我海棠所做之事,海棠定当义不容辞。”
“姑娘莫要妄自菲薄,如今南荣之存亡皆系于姑娘你一人身上。”
纪寒的声音落下,那坐在地上的清福亦是瞪大了双眼,这双瞪大的双眼里除之惊恐之外便再无其他情绪。“皆系于我一人身上?这位义士能将话说的明白点吗?”
海棠的声音里夹杂着激动与茫然。“好!”
纪寒深吸一气。如若有其他选择,纪寒是万万不会选择去伤她的心的,可是在这家国大义面前,个人之情感确实微不足道。“海棠姑娘,你也许不知,你所认识的那位金公子便是南荣当今的陛下金武噵,而我们所要海棠姑娘所做之事,便是要你将金武噵约出来与你相见。”
“这位义士你说什么?你说金公子便是陛下?不……不会的,他怎么可能会是那个残暴不仁的陛下?”
海棠的身子在颤抖,双脚亦在不由自主的后退。“大壮,将那名宦官拉起来,让他来亲口告诉这位姑娘。”
听得纪寒所令,刘大壮便伸出大手将这坐在地上的清福一把拽了起来。“宦官?清福哥哥,你是宦官?这位义士说的可都是真的?”
海棠听得纪寒此话亦是豁然回身看向清福。她确实看不见,眸中也无清福的身影,可是,便是这一眼却让清福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恐惧。这院子里站着的有公主,有大宗师的弟子,还有这些武艺高强的南荣义士,他便是插了翅膀也难飞出这院墙。“是,金公子确实是陛下,但是陛下他对姑娘您可是一片赤诚,在陛下还未登基时,姑娘与陛下便相识了,即便陛下登基,陛下他也从未对姑娘您改变过心意啊。”
“我知道!”
海棠轻轻的向清福说道:“我眼虽瞎,但心却不瞎,陛下待我确实一片赤诚,只是这赤诚如今海棠消受不起。”
向清福说完此话,海棠便转身看向了金智善。她的双眼虽无波动,一双黑色的眸子也无灵气,但是却让金智善突然升出一种她能看到她的荒谬之感。“陛下残暴不仁,欺杀百姓,不配君位,该死!”
“海棠姑娘,大国士府前的那千条人命不是陛下所为,是火神军,是国师麾下的火神军所为,陛下他根本指挥不动国师麾下的火神军啊!”
听得清福所言,金智善立而向他喝道:“那我金氏一族呢?我金氏一族百条人命也不是金武噵所为吗?你若再敢为金武噵狡辩,本公主便立刻取了你的狗命。”
“金氏一族……”听得金智善所言,清福便闭上了嘴巴,大肆屠杀金氏一族确实是陛下所为,这个他无法辩驳。无视金智善与清福的争执,海棠继续说道:“金公子谦谦君子,于民女有救命之恩,是与民女为知己,待得民女为公主约出陛下,还请公主殿下能留金公子一个全尸。”
她心思玲珑,又岂能不知公主殿下让她约出金武噵是为何意?“好,本公主答应你,便留他一个全尸!”
得到金智善的承诺,海棠便转身向着院外走去。“明日戌时,鸳渡桥,那是我与金公子初识的地方。”
推开院门,海棠便迈步走了出去。她未说要如何约得金武噵,只向纪寒众人说了一个时辰与地点。“我去送她。”
纪寒向金智善众人丢下此话,便跟上了海棠。长夜无尽,星火繁繁,一条长街,一个在前,一个在后。纪寒并未上前去打扰海棠,他知道此刻的她需要一份宁静,需要一份独属于她自己的空间,这个空间只能是她最熟悉的地方。自南街走至西街,当纪寒护送海棠回到她的屋舍时,海棠才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并看不到的纪寒,而后向纪寒轻轻的欠身以示感谢,便头也不回的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