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卒们心里很清楚,前面出了林子,就是一片光秃秃的开阔地,那里才是守军的打击范围。而他们负责督战,当然不需要抵达战斗区域。老兵们一卧倒,细心的令狐坡注意到这一细节,细思极恐。他拽了拽徐世昌的衣角,提醒往队伍左侧边缘点,随时准备找好掩体。在令狐坡的感觉中,眼前空气似乎都在凝固。新兵炮灰在继续往前推进。夏日的山林里静悄悄,偶尔会有吱吱喳喳的鸟叫,知了声传来。前方,一群新卒互相打气的话语声,在山坡上空回荡。这群人大多数是菜鸟,初生之犊不畏虎,他们心里没有恐惧概念。因为刚才刁胖说了,上面只有三十来人,自己这里百余人,人数是他们的三倍还多!往前又推进了二十几步路,走在最前面的菜鸟们,突然感觉眼前的视野,怎变得十分的开阔。“哟,面前的树林子莫有了。”
不知谁喊了一句,大伙这才抬头注意。眼前只是光秃秃的山头,还有凹凸不平的乱石堆,根本没有什么掩体。唯一可以上山的,就是一条大概二丈多宽的山路,左右都是悬崖绝壁。还真有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还来不及容你多看多想。“啪…”一声清脆的响声。一支宛如婴儿臂粗细的八牛弩箭,打在前面的石头上,碎裂的石子溅起,弹向人群。这一箭似乎是个信号。“嗖嗖嗖…”“嘘嘘嘘…”普通羽箭和弩箭混杂的破空声,像蝗虫般叫嚣着。箭雨从山顶倾盆而下。原本安静的四周突然变得喧闹起来。“啊…”“救命…”“……”一阵箭雨过后,走在最前方的十数个菜鸟,浑身射成了刺猬,倒在地上即刻毙命。鲜血从他们的身体下面,慢慢流淌出来。“敌袭,有敌人袭击!”
“……”跟在这些倒霉蛋后面的新卒,立刻趴在地上,把刀一甩,双手抱头在那大声叫嚷。太可怕了,刚刚还在和自己聊天呢,突然间人就倒地不起,一命呜呼。“我不想死啊,我还有老婆孩子…”“俺继续当囚犯做活计吧,不干了…”“???”
这波箭雨,彻底粉碎了菜鸟们的幻想,现场顿时炸了锅。菜鸟们大喊大叫的到处抱头鼠窜,就是找不到一个,可隐蔽藏身的地方。有点战斗意识的新卒,则搭箭拉弓,胡乱地向山上盲射。可由下往上,就是弩弓也不一定有效,何况是皮筋弹力不足的普通步弓。不少人则趴在地上乱叫,深怕山上箭矢打在自己身上。还有的人则往后撤退,准备逃离战场。整个百余人的新卒炮灰队伍,已乱成一锅粥。“莫退,前进,后退杀无赦!杀无赦!”
身后督战的老卒军士,终于站起来发挥作用来了。他们对着往后逃跑的菜鸟们大叫大喊,但效果并不是太好,大批新卒依旧是我行我素,拚命往山下逃去。督战队的老兵们眯着眼睛开始张弓。“嗖嗖…”“……”弓法似乎不赖。后退逃跑的前三个新卒菜鸟,先后中箭在地,一命呜呼。“看到了吗?临阵脱逃者死,畏战不前进者死!”
督战什长再一次叫喊起来。这一次效果立竿见影,动真格了谁还敢往回逃。督战队像赶鸭子上架似的,一步步往前逼近,这群原本打算往后撤退,或者趴在地上装死的炮灰菜鸟们,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往前。令狐坡和徐世昌俩人,正蹲在一棵大树后来,以静制动,并没有被督战队发现。他们没有随队前进,而且隐蔽着观察山顶的阵地情况。一条比羊肠宽点的小道,光秃秃的毫无遮挡物,想要冲上去根本不可能。只要上面有几把普通步弓,箭矢足够,弓法准点,再来几百人也难以冲上去。真正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入。令狐坡在观察山顶之时,徐世昌则走到树林边缘向四周侦察,他回来告诉说:这个山头,除了这条羊肠土路之外,差不多都是垂直悬崖,不知道山背后还有没有路?但这条羊肠土路肯定是不能走的!令狐坡和徐世昌俩人,从骨子里不是贪生怕死之徒。既然当兵戍边,那就是来赌命。但这种送死的战法,让死者一点尊严都没有,他们十分憎恨。他们宁愿以一对十的面对面拚杀,那还有九死一生的存活希望。就这样的冲锋,无疑是以卵击石。虽然是条贱命,但也不能这样白白送死啊。要想办法活着!想到这里,令狐坡偷偷回头看了看,督战队里的那些老卒军士。督战队那些队员,距离令狐坡这边,大概有百十步的距离,中间有一些大树和灌木丛阻隔,只能够隐隐约约的看见人影在闪动。很好。令狐坡往后小退两步之后,深吸一口气,弯着腰一个飞扑,滚到了另外一个灌木丛之中。“嗖嗖…”有两支羽箭打在了令狐坡身旁不远的位置。他的移动,好像被山顶上的敌人发现了。居高临下,又在树林边缘,山上的敌人对山下是一目了然,被发现这很正常。徐世昌也后退两步,一个飞扑来到令狐坡间距五米远的灌木丛中。“大哥,咱们撤出这里,往后山去寻找寻找机会?”
徐世昌生在富豪之家,从小饱读史书,爱听先生讲典引故,也爱读一些兵法书籍。什么围魏救赵,声东击西,金蝉脱壳等等,他了解不少。今日让他们在这里呐喊进攻,实际意义不大,最大的意义可能就是佯攻,以吸引敌人注意力。这是典型的声东击西计谋。既然有佯攻,那肯定有主攻或偷袭的方向。观其云海山的地貌,唯后山有偷袭的可能。如其在前面送死,还不如去后山搏命看看。徐世昌的分析与想法,得到令狐坡的完全认同。两人商定后没有任何留恋,他们一前一后猫着腰继续往左前方移动。令狐坡的余光,不断的扫向督战队。相比于山顶的敌人,他更担心被督战军士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