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莉走了之后，妮妮和陈力陷入一时的尴尬和安静当中，最终还是妮妮打破了沉寂，找了话题问到“这次出差，事情总体还算顺利吧？”
“嗯，还可以，就是时间拖得长了些。”
李莉走后留下的空间，让陈力终于可以有地方伸展自己的大长腿，于是借说话的当口调整了一下自己坐的位置，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那个，刚才李莉说的话，你别太介意，她没有坏心眼，就是有点大大咧咧，偶尔口不遮拦”妮妮有点歉意。“没事，她人看起来比较热情”陈力看着妮妮，妮妮盯着眼前的水面。“她就是有时候会人来疯，拉都拉不住，噗嗤~”不知是不是想起李莉的糗事，妮妮忍不住笑了起来，抬头看向陈力，陈力却因她看过来而不好意思地看向自己面前的水面，蓝色的水池里，波光粼粼的水面下，看到妮妮伸向自己一侧的腿，陈力又忽然抬头望向侧边看了看手机。“怎么了？”
觉察到陈力的不对劲，妮妮觉得有点奇怪。“哦，没事。”
北向阳光的陈力，两侧的耳朵透着粉粉的红色。妮妮一时也没想明白，正思量再找点什么话题聊聊，就听得陈力说到“我们，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什么？”
妮妮一时没反应过来，正要拿手机的手伸到一半，又缓缓继续伸过去够着手机的瞬间，似乎反应过来了，又放开了手机。“我们恐怕不合适，江滨那天我喝了酒失态了，不好意思。七夕呢，我不知道是七夕，不是故意约那一天的。”
“我知道，七夕那天你说不合适，但是没相处怎么就知道不合适呢？”
陈力盯着妮妮的眼睛，眼里尽是诚挚。“这？那个，你没谈过，对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妮妮回望着陈力，又缓缓转开了头，显出凄凉之色，定了定神，又温和地看向陈力“我谈过，我很知道性格不合会有多难受，到最后也免不了分道扬镳的挣扎与痛苦。”
说完之后，妮妮又低下了头，双手在水下相互绞着。“我没谈过，但是我没有觉得我们性格不合啊”陈力说着往妮妮的方向挪了挪，看到妮妮抬头望过来的目光，又在半途止住了，解释道“我只是不想正对面坐着，像谈判一样”。“嗯”妮妮只表情淡淡地回应了一句。“我想我们可以试着相处一下，如果真的像你说的，性格不合适，那就不勉强，这样可以吗？”
陈力目光热切，微曲着自己的双腿，不碰到妮妮的腿。“我们以前打交道不是很多，是吧？”
妮妮冷不丁抛出一句似乎不相干的事情。“工作吗？嗯，以前不多，现在工作上交集也不多啊”陈力有点懵圈，以为妮妮转移话题，正欲说回两人问题，又听得妮妮说道“我记得我以前对你的印象不是很好，印象里你嘴不饶人，有点刻薄。”
妮妮说完觑了觑陈力的表情，看他没有生气的迹象，便又接着轻声缓慢说道“我怎么觉得那时候相处的你才是真正的你~。”
陈力沉默着，以为妮妮还有没讲完的话。妮妮看陈力不吭声，以为是在克制生气的情绪。静寂的氛围里，妮妮有点惴惴不安，忽听得陈力说道“你说完了？”
“嗯，说完了。”
妮妮看着陈力，一脸严肃。“那我们能不能试着相处？”
陈力却是满脸期待。“不是？你刚才有认真听我说话吗？”
妮妮有点泄气，又觉得重新说自己不喜欢陈力性格这个事情，有点吃力和费劲，突然就觉得口渴难耐。“这样，你稍等一下，我去拿点水喝，回来再跟你说行不行。”
“行，我也去上个洗手间。”
妮妮拿着两杯大麦茶回来的时候，陈力已经在池子里泡着了，还好这个池子位置比较偏，没有人在短暂几分钟内发现这个池子空了。妮妮走到池子边上，放下两杯水，一杯示意给陈力，然后进池子里坐下。喝了一小口水，妮妮定了定神，下定决心似的，开口道“我是觉得我自己比较急躁，遇到性格温和的可能会更合拍一些，我觉得你的性格也比较有棱角，这样的话，做普通朋友可能问题不大，但是如果发展成恋人的话，容易经常闹矛盾。按以往我对你的了解，你应该不属于温和型的，而是更偏向于性格尖锐类型，那么我们如果在一起，会经常吵架，而我非常讨厌吵架。”
“哪有情侣不吵架的呀？”
陈力觉得妮妮的论断不现实。“那也分三天一吵，还是五天一吵，是口角还是大吵？总之我想过安宁一点的日子，不想要鸡飞狗跳的生活。”
妮妮说完，又喝了一口水。“那你觉得我最近对你不温和吗？”
陈力看着妮妮的侧边，眼里淌着无辜。“最近，那最近我觉得你是不是有刻意在掩饰你真实的自己？”
说到这个份上，连妮妮都觉得自己有点残忍，不敢迎视陈力的眼睛。“或许是掩饰，但有没有可能我是在改变呢，或者就算是掩饰，我在跟你相处时，能够把自己尖锐的一面收起来，再或者换一句话说，你能让我温和起来。”
陈力言辞热切，妮妮不由得也看了他一眼，但又垂下了了眼皮，轻轻叹了一口气，良久，才又说道“陈力，我不觉得我有那样的能力，同样，我对你保持温和状态的持久性也表示轻微的怀疑。”
“你可以考验我，如果我保持不了，你可以放弃我”陈力觉得话说到这个地步，几乎是在做最后的努力了，语音里不自觉地透着哀求的语气。“我有点饿了，我们去吃点东西，然后回去吧，时间也差不多了”对于陈力的剖白，妮妮没有心理准备，心里也比较乱，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好”好在陈力也没有步步紧逼，爽快了答应去吃饭，或许也是想展现自己确实可以是温和不尖锐。妮妮否定了陈力请客吃牛排的建议，晚饭是在温泉酒店旁边的一个小巷子里的山西面馆里吃的，这家面馆不起眼，确是很多来泡温泉的人必须要来一碗，也是李莉和妮妮每次泡温泉必打卡的地方。店面不大，五六张桌子，卫生也做得比较清楚，因生意不错，客人之间经常要拼桌。穿梭于各桌之间给客人抹桌面以及上面的是老板娘，动作麻利且为人热情，客人结账的时候，还会抓一把瓜子塞给人家，一边说着“再来啊”。按老板娘的介绍，自家的特色在于汤底，每天都是现熬的大骨汤，与别人的调味汤有天壤之别。妮妮嘴笨，并不是很明显区分现熬与调味汤，但是却觉得面不错，劲道，舀一小勺店里自制的并不太辣的辣椒面，吃起来呼拉呼啦地，特别过瘾，李莉每次都笑话妮妮吃这家面时跟个乡下老大爷似的粗鲁。陈力和妮妮到店里的时候，刚好是饭点，所以差不多都坐满了，只好跟两个看起来似情侣的学生样的小年轻拼了桌，妮妮坐在男孩斜对面，看他在一碗面里，把小心翼翼地把香菜和葱都夹出来，对面的女孩玩着手机，笑嘻嘻的时不时跟男孩说一两句话，画面很美好。妮妮给陈力推荐了自己喜欢的萝卜排骨面，萝卜吸饱了汤汁，一口咬下去，咸鲜之感充满这个口腔，再嗦一口面，劲道的面条与熟烂的萝卜形成鲜明对比，味觉冲击带来极大的满足感，陈力吃完不禁大竖拇指，直夸好吃，看着陈力连汤汁都喝得干干净净，妮妮也觉得很开心，美食在给人饱腹的满足感让人心情愉悦，下午在温泉池里略显胶着和尴尬的氛围一扫而光，两人围绕着这一碗美味的面条说说笑笑。回程的路上，李莉给妮妮发了微信说，等春节的时候打算见双方父母，把他们的事情初步定下来，还问妮妮回来了没有，跟陈力单独相处有没有进展。妮妮由衷地恭喜了李莉，只说已经在回来路上，刚刚去山西面馆吃面，陈力也觉得不错。瘫在副驾驶位置上，侧头看着窗外渐渐拉起的夜幕景色，星星点点的灯火逐渐多了起来，大地像似披上了一件缀满宝石的黑皮衣，丝滑又璀璨。感受着这时光的渐进，妮妮觉得似乎很快就能步入老年似的，到时候还会不会来这家温泉酒店来泡澡，吃着同样的面条，然后孤身一人驾车回去。等到那个时候，周围的朋友应该大多都要在家帮子女带孩子，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盯着天空的一颗很亮的星星，妮妮想到这儿时，忽然就觉得孤独感在黑夜里迎着车里向自己袭来，然后展延开去，直到未知的远方。对于单身这件事情，妮妮有着思想准备，对于单身的孤独，妮妮也有在适当地培养着一些兴趣爱好，人最终还是跟自己相处，单身与否，妮妮都希望能做到自洽，而不是陷于内耗，所以一直也都在适应孤单的节奏，未曾觉得需要特别照顾自己这部分情绪。可是此时此刻，妮妮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盯着天空的眼睛有点发酸，于是闭了闭眼。“今天累了吗？”
在一个红绿灯口前停下后，陈力转头看向默不作声的妮妮。“还好”妮妮睁开了眼，看向前方。“快到了？”
“嗯，再过两个路口就到你家了”绿灯亮起，陈力踩了刹车跟上了前车。车子在妮妮小区大门停下，可能是周末大家都出去玩乐，还未到归家的时间，平时一位难求的门口停车位居然还有不少空缺，陈力侧向拐入一个停车位，避免影响对向的车流。妮妮解开安全带，正准备转身下车，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回身转向陈力，看着愣神的陈力，一脸严肃吐字清晰地说道“陈力，我同意试着相处看看，但先以一个月为限。考虑到我们都在同一个公司，万一不合适引流言蜚语，就先瞒着同事，然后我能不能要求这个月先不肢体接触？”
“啊，哦，可以可以”陈力欣喜如狂，点头如捣蒜。未及陈力有更多的表达和行为，妮妮已开门下车，丢下一句“我走了，谢谢”，然后就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