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巨响。那一刻,冷凝感觉整个世界一下子都安静了,脑子里也一片空白,须臾之后,孩子的哭声,混乱的打斗声,空空的心跳声,还有鼎沸的嘶喊声都一股脑的向她袭来,就好像平白无故挨了重重的迎面一拳似的,她有些承受不住,身体晃了晃,整个人便向后倒去。再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呼吸里尽是消毒水的味道。她睁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房顶。突然眼皮被猛地一扯,眼前多了一道刺眼的光,她下意识地转了转眼珠。“病人已经完全苏醒了,接下来还需要再住院观察两天,如果没什么大碍就可以出院了。”
医生说道。“小凝。”
香夫人和方佳怡哭喊着向病床扑了过来,两个女人激动的一个抱着冷凝的脖子,一个抱着冷凝的腰。“小凝啊,你可终于醒了。”
“小诺,小诺……咳咳咳……”她扯着嗓子喊着冷诺的名字,却因为长时间没喝水,嗓音干哑,发出来的声音又低又难听。“小诺没事,小诺没事,你爸送他去幼儿园了。”
香夫人一边落泪一边回答道。冷凝这才松了一口气,“妈?”
冷凝眼珠转了转,她怔愣的看着香夫人,一脸的迷茫和不知所措,说,“你怎么哭了?”
香夫人说,“傻孩子,你都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了,我还以为……以为……”话说到一半,她又抱着冷凝的脖子开始“呜呜”的哭。冷凝实在被勒的有些喘不过气来,忙得用手掰香夫人紧勒着她脖子的手臂,“妈,你送开点,别我没被一枪崩死,你再把我一胳膊勒死。”
香夫人松开冷凝,“呸呸呸,不许说不吉利的话。”
冷凝无力的苦笑,嗓音喑哑,“是是是,你闺女我绝对会长命百岁的。”
这时候,方佳怡抹着眼角的泪滴说,“你差点把我们都担心死了,居然还有心事说这些风凉话。”
冷凝说,“我渴了,也饿了,你们能先帮我弄点吃的喝的吗?”
香夫人和方佳怡点头如捣蒜。方佳怡说,“伯母,你在这照看着小凝,我腿脚比你快,我去买饭。”
“那就麻烦你了。”
“没事的。”
方佳怡说完,担忧的看了一眼冷凝,出门离开。冷凝挣扎着要坐起来,香夫人连忙伸手轻轻地按住她,说,“先不要乱动,呆会儿输完液拔了针头再坐。”
冷凝“嗯”一声,然后定定的看着透明的输液管。淡黄色的药液,透着苦涩的味道,一滴一滴的渗下去。病房里,一时间安静的只剩下细微的呼吸声。突然,冷凝问香夫人,“妈,君莫呢?”
香夫人闻言,身形微微一僵,继而说,“他好着呢,你不用担心他。”
冷凝隐隐觉得香夫人说话的语气有些奇怪。香夫人欲言又止,错开冷凝疑惑的目光。她说,“君莫那天也受了点伤,不过没什么大碍,能吃能喝能跑能跳,现在正在家里养着呢。”
“哦。”
冷凝淡淡的应了一声,之后,她没便没再说什么,而是静静的盯着输液管。此时,另一间病房里,褚君莫坐在病床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心电图,嘴角紫青,是被打过之后留下的淤痕。“滴滴”的声音就像是拨弦的手,一下下的拨弄着他的心脏,影响着他的心跳。床上的人,伤的很重,头上裹着厚厚的纱布,即便如此,还是有淡淡的血迹渗出来。已经三天三夜了,她始终昏迷着。在这段其间里,医生一共下了六次病危通知书。“菲菲,你一定要醒过来!”
他拉着她的手喃喃的说道,眼眶泛红,眼角是一丝薄光,隐约是泪影。冷凝吃过饭之后,她说想下床走走。方佳怡就搀着她下床,她又说,“我想到外面透透气。”
方佳怡和香夫人对视一眼,香夫人嘴角动了动,暗暗叹了口气,垂下眼皮,无力的挥了挥手。方佳怡扶着冷凝慢慢的走出病房。方佳怡说,“小凝,你刚醒,咱们稍稍走两步就回去昂。”
“嗯。”
冷凝淡淡的应道,她一步一步的走,不紧不慢的,却始终没有回头的意思。突然,她脚步顿住,扭头看向玻璃门后的人。他的背影,只消一眼,她就认出了。虽然比几日之前消瘦了许多,但是,这丝毫不会影响她将他认出来。方佳怡担忧的向病房里看了一眼,然后有些慌张的说,“小凝,我们还是回去吧。”
冷凝面色平静,垂下眼皮,点点头,“嗯。”
然后,她便转身往自己的病房走去。整个过程,她的情绪始终平静,平静的有些吓人。回到病房里之后冷凝就说,“我累了。”
佳怡忙说,“那好,你躺下睡一会儿,我和伯母下去给你买点新鲜的水果来。”
“嗯。”
说完,她便躺下,闭上眼睛,睫毛轻颤。佳怡对香夫人说,“伯母,我们还是出去吧。”
香夫人无声的点头。出去之后,香夫人低声问佳怡说,“都看见了?”
佳怡点头。香夫人摇头哀叹一声,“孽缘啊。”
病房里,冷凝独自品味着心痛的感觉。刚才,她看见他握着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亲昵的吻。五年前她在医院里目睹的他和她相拥的画面如翻江倒海一般汹涌的向她袭来。新伤旧痛一起发作,她有些呼吸不过来。睫毛颤抖的越发厉害,喉咙里是抑制不住的呜咽声。她紧紧地闭着眼睛,牙齿狠狠地咬着被角,尽量不让自己哭得太大声,眼泪就如同是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大珠小珠落玉盘。…………那天的情况是这样的。香夫人和冷建国到了褚家之后,确定冷诺真的是被绑架了,并且绑匪还索要三百万的赎金。香夫人一怒之下,振臂一呼,便把顾晓东给叫了来。当时顾晓东等一行人正在给唐丽办趴过生日,他一听冷诺出事了,冷凝跟着褚君莫一起去送死了,他当时就义愤填膺的怒了,于是也振臂一呼,当时呼啦啦一大群人都跟着他去救人了。好死不死的,那天欧阳菲菲又去了褚家拜访,结果到那儿之后发现褚家风声鹤唳,出了大事了。顾晓东带着唐丽和她手底下的小兄弟们抄着家伙往郊区的废旧别墅区了,方佳怡想想自己也是挨过砍的人,于是也凑热闹似的跟着去了,显得自己特仗义特热血,其实就她当时被吓的结实。混乱中,欧阳菲菲也跟着一起上了车。双方交战,必有损伤。当时关浓根本就没想着会真开枪,而且她那把枪里就只有一颗子弹,结果场面突然混乱起来,她情急之下,擦枪走火。子弹擦着冷凝的耳际打过去,然后直直的朝褚君莫飞去,说时迟那时快,欧阳菲菲一个箭步冲上来,子弹正中她的头部。于是,冷凝就那么华丽丽的晕倒在了地上,顾晓东疯了似的滚着爬着的救她。欧阳菲菲则倒在了褚君莫的怀里,他身上穿着的白衬衫被鲜血染了个透。…………顾晓东来的悄无声息,冷凝当时还躺在床上,一双眼睛肿成了一对烂桃子。“你来啦。”
她哑着嗓子轻声说道。顾晓东微微勾起嘴角,在她病床边坐了下来,将她一只素手放在自己的手心,“我听佳怡说你醒了,所以我过来看看。”
他语调平淡,可眼眶却红了。她目光落在他身上。突然破涕而笑,她说,“一个大男人干嘛这么爱煽情?”
说着,她又流出了眼泪,然后接着说,“佳怡说,当时我和小诺,是你拼死拼活救出来的,谢谢你啊。”
顾晓东就笑,眼中是些微自嘲的意味,他说,“你别跟我说谢,我讨厌你对我说这话。”
眼泪从冷凝的眼角一颗紧接着一颗的往下落,心里的情绪很复杂。她爱的人,终究是在最关键的时刻丢下了她,还有他们的孩子。她用冷漠重伤过的人,却犹如不灭的火,一次次温暖她冰冷的余生。她颤抖着嘴唇,对他欲言又止。顾晓东说,“别说话了,好好休息,等你好了之后有什么想说的再一股脑的所给我听。”
她颔首,眼泪再一次蓄满了眼眶。几家欢喜,几家忧。此时,唐丽坐在pub后堂的一个包间里,咬牙自个给自个换药和纱布。三天前,在那栋破别墅里,场面实在混乱,当他们带着人赶到的时候,混乱间,不知道从哪儿又冒出一拨人来,将她的人打的落花流水,她自己也糟了毒手。秃子站在门外,小心翼翼的敲了敲门。“进来。”
唐丽放下袖子,端正的坐好。秃子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托盘,上面摆着清粥小菜。最近两天唐丽就一直没什么食欲,还时不时的恶心反胃,她自个觉得可能是在这乌烟瘴气的地方呆的时间长了,厌倦了,也恶心了。所以,她私自有个打算,那就是暂时离开这里一段时间,出国旅旅游,散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