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天抬眼,眼珠里裹着一点不甚明显的血丝,但他却是一瞬不瞬的盯着韩璟,唇角轻轻一勾,“她是我的女人。”
韩璟脸色刷的一下沉了下来,他表情空白了一瞬间,眸底浮出一抹前所未有的荒芜之色,良久,他才咽了口唾沫,动作极其迟缓的抬起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贺天,声音几乎是嗓子眼里抠出来的。韩璟死死攥紧手指,“贺天,晚晚不是你那些过家家玩似的小女朋友,他们可以陪着你胡闹陪着你着天着地……”“我喜欢她。”
贺天突然道,闷声不响的截断了韩璟的话头。韩璟瞪大眼睛,布满血丝的眼珠裹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苍凉,浑身如同被人点住穴道一般,一动不动的僵立在原地。病床上,宋晚晚的视线一直落在贺天身上,哪怕这一句喜欢是假的,她也忽然觉得圆满了,心底深处如同火山岩浆喷薄而出的情绪,竟似奇迹般的平静了下来,在她心底逐渐落成了千万年不变的火山灰。贺天目光如同毒蛇一般缠绕着韩璟,一字一顿的道:“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
韩璟棺材板似的杵在那里,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大手狠狠揪着,细碎而绵密的痛意如同海啸一般,顺着他的血液,迅速蔓延至他浑身每一寸皮肉骨骼。韩璟深脸色一白,他用力吸了几口气,才勉强站稳,背脊崩成一条直线,眼珠里布满了一根一根细长血丝。半晌后,韩璟才沉声道:“贺天,你……”贺天迎上韩璟目光,收敛起一贯的吊儿郎当,难得正经的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你没机会的,老韩,这一辈子,不论生生死死、死死生生,晚晚都是我的人,她就算死了,也只能埋在我们贺家的墓地里,跟我的棺材埋在一起。”
韩璟脸色刷的一下煞白如纸,浑身轻轻抖了抖,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额头青筋暴起,他张了张口,好不容易才找到失去的声音,缓声道:“够了……”贺天半眯着眼睛,“这就够了?老韩,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连这点打击都承受不住,你这心理也太脆弱了一点。”
韩璟咬牙切齿,“贺天,我会看着你的,如果……如果你敢伤害宋小姐一根汗毛,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贺天眸底划过一抹冷芒,冷笑一声,“放心,你不会有这个机会的,时间也不早了,韩院长如果还不打算走的话,我也不介意你留在这里看我们秀恩爱。”
韩璟气得吐血,额头太阳穴突突直跳,好半天,他才冷哼一声,脚步凌乱的走了。大门阖上的瞬间,韩璟踉跄了几步,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他背脊死死贴着墙壁,指骨分明的手指死死捂着心口,心脏依旧疯狂跳动着。该死!韩璟额头冷汗涔涔,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过这口气来,松开手指,挺直了背脊,朝着自己办公室的方向走了过去。与此同时,宋晚晚病房。病房里一片骇人的死寂,针落可闻。宋晚晚脸色苍白如纸,目光一瞬不瞬的落在贺天身上,脑子里仍旧回荡着贺天刚才说的那一句话,脑子里像是被人放了一把烟火。贺天抬眼看向宋晚晚,“晚晚,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宋晚晚先是笨拙的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火急火燎的开口;“没有,不是……我只是……只是一时之间有点反应不过来,贺总……”贺天眸色微微一黯,“你叫我什么?”
宋晚晚这才反应过来,立即改口道:“阿天。”
贺天略微颔首,身体朝后,神色看上去有些疲惫的靠在沙发上,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嗯,有什么想说的。”
宋晚晚咽了下口水,布满血丝的目光落在贺天身上,她斟酌了一下措辞,这才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开口:“阿天,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
贺天看向宋晚晚,“我从来不说假话。”
宋晚晚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她早已经习惯了他的冷漠拒绝,甚至是厌恶,可她从来都没想过,有一天贺天会真的喜欢上她。不及宋晚晚开口,贺天一脸认真的盯着宋晚晚,缓声道:“晚晚,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是真的喜欢你,你不必觉得意外,也不必胡思乱想,明白吗?”
他有时候也会想,如果当初自己不那么混蛋,现在宋晚晚的情况是不是会好一点?那些漫长的寒夜,她是不是不会一个人艰难的撑过去?可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宋晚晚低垂着眉眼,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平复下来心绪,沉声道:“可是,如果我活不下来呢……阿天,如果我死了,你就把我彻底忘了吧,就当从来都没遇到过我,好不好?”
她忽然有点后悔,后悔当初就这么无遮无拦的闯进了贺天的世界,那样隐忍委屈的岁月,好似现在回忆起来,也变得没那么难熬,可是她要是死了,贺天该怎么办呢?贺天从小没了母亲,现在好不容易喜欢上她,可她若是死了,贺天该要怎么办?贺天眼眶泛红,眼珠里缠着一根一根细长血丝,他表情空白了一瞬,一字一顿的道;“不会的,我不会让你有事……我们还有往后的一生一世,我把从前欠你的那些,全都弥补偿还给你,好不好?”
宋晚晚心脏猛地一揪,一瞬之间,仿佛有什么扎根在了心底,就等着哪一刻从暗无天日的土壤里破土而出,盛开。“好。”
宋晚晚声音极轻,却像是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压了下来。贺天背脊绷得很直,猩红目光注视着宋晚晚,他像是一个长夜未央里不知方向不知归途的跋涉者,历经风刀霜剑,终于找到属于自己的港湾。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找到自己失去的声音,哑声开口:“我爱你,晚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