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徐童倒在地上,众人无不松了口气。 一旁京守城面色稍缓,紧攥着的拳头也缓缓放开,目光中略带惋惜。 徐童挣扎了几下勉勉强强地爬起来,让发财变化成一根长棍,顶住自己后腰才勉强站直身子。 看了一眼自己胸口的伤口,一枚拇指大小窟窿,距离自己心脏仅仅只差几厘米就能要了自己的命。 他是仗着黑暗体质和【灵脂活血丹】才能强撑到现在,但也一样是油尽灯枯来形容也不为过。 稍微一动,就觉得浑身骨头都要裂开一样地痛苦,像是有无数蚂蚁依附在自己的骨头上啃食一样。 “掌教,别撑了,你斗不过他。”
大丫站在堂口前呼喊着,抬头观瞧,只见徐童身后那只庞大的影子已经开始消失了,只要徐童点头,她可以马上施展秘术,哪怕是断掉两根尾巴为代价,也能带着徐童迅速离开这里。 徐童没有理睬大丫,两眼凝视着眼前李喜身上那层银色的流光。 流光似真似幻,似是和老爷子的拜山扣一样,并非真实又并非虚假,难怪自己的魔焰连他一点衣角都没烧到。 “看出来了!”
李喜见他目光盯在自己身上这层流光上,故意张开手,像是在展示身上的衣服一样,在徐童面前转上一圈。 “这护体流光,是大内绝学之一,当年我花了三万两银子就买来了,怎么样很划算吧。”
在满清这个时代,前期禁武,搜刮民间不知道多少绝学秘籍存放在大内武库内,别说三万两,三十万两也买不来。 可偏偏在满清后期,朝堂已经腐败到了根子里,面对洋人的枪炮,居然开始提倡全民尚武,武馆遍地开花。 甚至武库里的绝学都被太监们拿出来公开售卖。 可惜,后来武库被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干净净,从此不知道多少世间绝学从此消失,想想也是挺惋惜的。 “你就是花三百万,你也买不回来你的命根子!”
徐童的嘴依旧刻毒。 “死到临头,你还真嘴硬!”
千手一干人逐渐朝着徐童围上来,一双双眼睛目光不善地审视着他,就像是一群豺狗将一头落单的狮子包围在当中。 只等着一个机会就要一拥而上,将这头狮子大卸八块。 “那大家就一起赴死吧!”
徐童说道,从容无比。 生死看淡不服就干,他厉眼蔑视众人:“谁想来,一起上来试试!”
“强弩之末还敢逞凶!”
千手嘴上叫得欢,可在场众人却反而飞快后退,没办法,上次货运站一场大爆炸,可是炸死了不少异人。 即便是一流高手,可只要没有成为大宗师这样的人物,终究是肉体凡胎,面对爆炸没人不怂的。 “垃圾!”
看着后退的一众异人,徐童朝着众人竖起中指,嘴角轻蔑的笑容,简直狂到了没边。 “再给你十年,不!五年,或许你真有叫嚣天下的资本,可惜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薛贵有你这个徒孙,黄泉路上不寂寞啊。”
李喜抬起脚朝着徐童走上来,他并不喜欢做这种抹杀天才在摇篮里的做法,相反,他喜欢看着这些天才们到达巅峰再一步步老去,最终变成尘埃的过程。 正如那句话,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少年高歌,英雄迟暮,这可比看戏有意思得多,只可惜眼前这位少年郎身上的戏,自己可看不到了。 徐童艰难抬起手臂,双手作扣,明知死神就在面前,但心情反而出奇地平静,甚至觉得这样也不错,至少这样的结局也并不算差吧。 “没用的,你要是真有师父,就让他来找我报仇吧!”
李喜说罢,垫步凌腰,人转瞬而至,一抬手掌心闪烁起丝丝雷光。 看着李喜落下的这一巴掌,徐童闭上眼睛,双手重重朝着前方狠狠一拜。 在他双手拜下那一刹,一股热流突然从后背袭来涌入自己身体里,福至心灵地将手臂向前一顶。 这个微不起眼的变化,竟然令眼前虚空骤然崩裂,狂风涌动。 一道裂痕凭空撕裂。 李喜本来没放在心上,这样的画面已经是第二次见到,不过是虚幻之象,不足为据。 可下一秒,李喜的脸色突然就变了:“不对!”
只见眼前裂痕轰然撑开,重重楼阁拔地而起,耳边更是荡起千军万马的呼啸声。 一支铁骑从深渊中冲出,大旗招展,万马奔腾。 “杀!!”
一声杀声袭来,恐怖杀气笼罩在李喜全身,竟然让他这位大宗师浑身一僵,仿佛置身泥潭。 “找死!!”
眼见情形大变,李喜内心又惊又怒,虚实之象,这不可能啊?没有踏出哪一步,他怎么可能有这样通天的本领。 但眼下李喜顾不得多想,手掌落下,想要尽快杀死徐童。 可这一巴掌拍下来却是拍了个空,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是远在天涯。 一击落空,万千铁骑已经犹如洪流般冲下来,李喜见状却没惧色,身后凭空浮现出庞大的黑虎身影。 自己活了这么久,命数早已被养之大成,黑虎发出惊天怒吼,一巴掌拍下来,要将眼前虚实尽数拍碎。 恰恰就在此刻,徐童身后却是蹦出来个人来。 “是你!老家伙,你没中毒?”
李喜两眼瞪圆,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妙的预感骤然涌上心头。 只见师爷薛贵一只手轻抚在徐童的后背上,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闪烁着莹莹之光:“李公公,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送您上路吧。”
“一拜伤人命,二拜请鬼神,三拜敲开阎王门。”
师爷口中低语声传入徐童耳边,徐童木然的眼神里闪烁过一抹精芒,好像是用上全身力气,随着师爷的另一只手,朝着眼前李喜再拜下去。 一朵朵白色纸花凭空绽放,上万具面容模糊的纸人举着白帆丧棍,整整齐齐站成两排,唢呐和锣鼓声从当中传来,遥见远处白纸堆起的戏台上,一众身穿戏服的纸人,行腔酣畅地唱着一首豫剧《斩魏延》。 再往另一侧看,街头一具纸人,手握白帆,一手握着铜钱,僵硬的身躯缓缓将铜钱洒下,铜钱在地上一滚洒落满地。 纸人随手拨弄了几下,将铜钱排列成一行。 李喜曾经在钦天监做太监,当然一眼就看出,这是六爻占卜,可再一看卦象,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上六:比之无首,凶!!”
看到卦象,李喜两眼一晃,感觉像是有人朝着自己心口刺上一剑,胸腔快要爆炸,甚至要喘不上气来。 “杀!”
铁骑奔腾,带着滚滚杀气席卷而下,李喜赶忙激发护体流光,然而这一支铁骑却是无视了他的护体流光,竟然笔直地从他身体里穿过去。 每穿过一支铁骑,李喜头顶的黑虎竟然发出阵阵哀嚎,纵身一跃想跳起来,结果刚跳起来,一座白骨大山,正砸在黑虎头顶,将黑虎砸成一团黑雾四分五裂。 “啊!!”
李喜两眼一黑,人站在原地摇摇摆摆,好像随时都要跌倒下来,两眼无神地扫视着眼前这些纸人,再看向站在徐童身旁的薛贵。 他居然笑了,笑着笑着脸色猛地狰狞起来,不再隐藏自己尖细的嗓门:“好手段,佩服,咱家在黄泉路上等着您,到时候咱们再好好聊聊!”
“不劳费心,李公公走好。”
薛贵面无表情,抬手送李喜上路,只见一朵纸花从李喜喉咙间划走,一颗好大的人头滚落在地上。 看着李喜无头尸骸,薛贵不禁叹了口气,两人其实并不算是陌生,当初钦天监下诏令,令天下纸匠进京,来给自己送信的太监,就是李喜。 后来在京城扎纸时,两人也有过一面之缘。 虽无交集,但能在这个时代遇到故人,本身也是一种缘分,只是这份缘分却是命中注定的孽缘。 “噗通!”
伴随着冰冷的尸体倒在地上,整个世界都仿佛一下安静了下来。 在他们眼中整个过程只有短短的一秒钟而已。 李喜一个箭步来到赵狂生的面前,正要结果这个狂魔,可下一秒,画风一转,倒在地上的却并非赵健,而是李喜。 这不仅仅是让人难以接受的结果,也是令人无法理解的过程,就好像是你看漫画,关键时刻缺了一页一样,下一页故事内容都衔接不上了,换谁都要抓狂。 等他们再抬头一瞧,徐童双手一垂,人已经瘫软了下来,要不是身后还有发财顶着,估计早就躺下了。 可让所有人绝望的是,倒下了一个赵狂魔,背后紧随着站着另一座让人绝望的大山。 “你!!你不是……你……你不是中毒了么?”
看着薛贵轻扶着徐童缓缓躺在地上,千手等人都傻眼了。 “那个谁,那个谁呢,慈闵……慈闵……这个畜生人呢??”
千手似乎意识到什么,转过头开始寻找起慈闵的身影,结果看了一圈,却根本没发现这小子的影子,原来慈闵一早就开溜了。 废话,任务都完成了,不赶紧跑难道还在这里陪着你们这帮死人一起完蛋么?? 薛贵余光看到挂在徐童脖子上的寒铁葫芦,伸出手轻轻打开葫芦塞子,轻轻一倒,一颗丹丸从他手里落出来,不等众人看清楚是什么,随手就给塞进徐童嘴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