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寨一头,有三栋民房小楼。 楼房做得很漂亮,特别大的落地窗面朝东面,楼顶设计了玻璃的采光井,远远的就能看到上面种植着各种绿植,甚至在这个季节里绽放的菊花。 院子外是一排笔直翠绿的竹子,一条鹅暖石铺出的小路,给这栋小楼带来了几分诗情画意的意境感。 也让这三栋小楼看上去和周围村寨的传统吊脚楼显得格格不入。 “好风水啊。”
徐童站在半坡,目光环视眼前这座楼房,虽然对风水涉及不深,可风水之说,说到底终究逃不出四个字, 藏风纳气。 湘西因为是山地,土地潮湿、复杂,所以比较流行吊脚楼,以应对山地不平的环境,加上吊脚楼还可以在楼下圈养牲畜,或者是储存杂物等等。 眼前这三栋楼房的位置就非常好,不仅仅在地势上占据了高位,还是一处难得的平地。 地势朝东,聚阳气,周围种植的竹林似乎也是经过精心种植,达到避煞聚气的效果。 徐童用命眼奇门观瞧,发现这个位置居然与后面的焚净山遥相呼应,看起来确实像是有高人布置过的痕迹。 这也让他心里更加确定,这支响器队确实是有传承的。 迈步走过去,远远就听到一阵搓麻将的声音。 斜眼一瞧,四个老人正坐在竹林凉亭里搓麻将,徐童走过去一瞧,这四位老人,三男一女,都是有七十出头的年纪。 除了当中南边的那位老人外,其他三位老人身上的气场都不弱,一看就是有些修行的人。 “糊了,大四喜,哈哈哈哈!”
这时候坐在右边的老太太把麻将一推,不禁得意大笑起来。 “哎呀,又是你!”
坐在南边的老人见状一拍脑袋,把口袋里最后的两块钱拿出来丢在桌子上,起身就走:“不玩了,回家吃饭。”
“哎,别走啊,老姚,说好了中午在这吃呢。”
见老汉要走,其他三个老人赶忙喊道,可老汉似乎铁了心地要走,三人愣是没拦住。 “嘿,一把年纪了还耍什么小脾气啊。”
老妇一撇嘴,旋即目光一转,注意到一旁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的年轻人,顿时楞了一下:“你谁啊?”
其他两位老人也回过头看向徐童,顿时面色有些意外。 不知道是不是打牌太专注,突然一个年轻人出现在他们身后,他们竟然没有发现。 “路过的,是不是陪你们打麻将,能管饭啊?”
徐童看着空出来的位置问道。 三位老人闻言不禁面面相视,心想,这是哪里蹦出来的愣子。 不过有人来打牌,哪有不欢迎的道理。 一个老人笑道:“行啊,我们打的牌也不大,一圈六块钱,来不来,来了无论输赢,管饭。”
“那我要坐在西边。”
徐童指了指老妇的位置,老妇闻言咧嘴一笑,起身就把位置让开。 他们三个打麻将那是出了名了,就算是换了位置,照样能够大杀四方。 徐童坐下来,从口袋里拿出三枚铜钱,放在自己桌子角上。 三人见状顿时有些意外,方才开口的老者就笑道:“西方主金,你放三个铜板来改风水,看不出来,你还挺懂呢,只是我看你这摆的方法也不正确啊。”
“形式而已,心诚则灵。”
徐童面带微笑地说道,余光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大丫,只见大丫已经开始摩拳擦掌起来。 原来徐童之所以这样气定神闲,正是因为方才大丫可是拍着胸脯向他保证,论打麻将,就算是雀神在世,也不是她的对手。 只见徐童坐下后,脚尖一点,身后大丫就轻飘飘地落在了徐童身上。 “掌教放心,就他们三个怎么打,也不是我对手。”
大丫确实没有吹牛,在东北,从牌九到麻将,天南地北的东西她都玩过,就没遇到过对手。 双手洗牌之间,指下早就是乾坤挪移,给安排得明明白白。 徐童也乐得省心,借着摸牌的空当,询问起三位老者的名讳。 “你叫我九姑就行,大胡子的姓罗,左手边的姓杨,小伙子你哪来的人啊。”
梅九姑开口问道。 “洛阳人,来旅游的。”
徐童回应道。 听到洛阳这两个字的时候,梅九姑愣了一下,但旋即也没往心里去。 牌过一圈,扬老打出红中,徐童轻轻把牌一推:“糊了!”
“啊!!”
三个老人顿时一呆,再一瞧徐童的牌,七对,单钓。 “嘿,小伙子有点意思啊,再来!”
扬老瞪大眼睛,心想这小子运气怎么这么好,目光和另外两人打了个眼神,三人彼此意会后就继续开始打。 结果,正如大丫说的那样,打麻将她还真没输过。 “对对胡、清一色、双明杠、大四喜、九莲宝灯、十三幺……” 好家伙,两个小时打下来,三个老人愣是输得底朝天,梅九姑的脸都绿了,罗鹰更是气得就要掀桌子。 倒是那位扬老反而很看得开,还打趣道:“我们三个打牌,第一次被人打得这么惨的啊,哈哈哈…” “老爷子,问您一件事,你们是孙家响器班的么,我想找孙绍虎。”
徐童说着将手上的二饼丢出去,扬老坐在他下家,就等着这张牌呢,听到徐童的询问先是有些意外,但看到丢出的二饼,顿时就乐了。 “杠了!”
随后又审视一翻徐童道:“你找孙绍虎什么事情。”
“哦,我特别喜欢民俗文化,所以想问一下,为什么咱们这里的人都用红棺材。”
“风俗呗,你上网百搜一下就知道了。”
坐在徐童对面的梅九姑随口说道。 “那上面的也能信,点开前十信息都是广告,明明是做靴子的,非要说人家是做医院的,瞎编乱造无中生有,谁信谁麻瓜。”
“红棺材的事情,是我们这里的习俗,具体没法和你说得那么清楚,只能说那是一张入门票,传闻葬在红棺材的亡魂,才能进阴阳山,成为山神的臣民。”
扬老倒是没那么多忌讳,开口解释道。 徐童脸上不动声色,但心里却是忍不住地想到了另一个地方,阴阳洞。 “阴阳山?不该是进幽冥阴曹么?”
徐童故作疑惑地追问道。 扬老本想说什么,坐在徐童另一边的罗鹰却是重重的咳了一声,打断了扬老的思绪。 “打牌就打牌,说这些做什么,晦气!”
罗鹰说完,手一推,将牌给推倒后,站起身:“饿了,吃饭去,不玩了。”
“哎,那就不玩了,上岁数了,累。”
梅九姑也跟着站起来。 徐童这时注意到,罗鹰的身后挂着两个铜钹,而梅九姑的后腰上则别着两个鼓槌。 看起来两人确实是响器班的人。 扬老笑盈盈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吧,一起吃个饭。”
说完就带着徐童往里面走。 看得出来扬老对年轻人都格外地喜欢,进了院子几个小青年看到扬老,都很热情地打起招呼。 “你看,这就是我们的响器班子,从前啊,我们班子上有六十多号人,如今带上这些小子,加上我们这些老骨头,也就十几个人了。”
扬老看似是在感叹,但话音一转,目光看向徐童手捏着胡子语重心长地说道: “孩子啊,时代变了,民俗怪谈就留在纸上吧。 胡写也好,乱写也罢,只要不是害人,是不是真相也无所谓了。 弘扬传统文化的方法很多,但有些东西,没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徐童没想到扬老会说出这番话来,顿时有些惊讶。 让自己不得不重新审视一下眼前这位老人的心态是真的阔达,再说话的时候,不免就改变了口吻。 “您这番话以前也有人说过,砸掉现实佛,除掉心中魔,我之前只是单纯地好奇,但您方才说的事情,似乎关系到了和我有关的另一件事,所以必须问个明白。”
徐童这次没有说假话。 自己来只是单纯地想要了解一下红棺材的事情,可没想到这个红棺材似乎和阴阳洞有关联,这样自己就需要多问上一句,好求个明白了。 “咱们边吃边聊吧。”
扬老见徐童态度坚定,也就点头答应下来。 只是两人刚刚走进厅堂,一个平头的老汉横身挡住两人去路,罗鹰和梅九姑则站在这位老人的身后。 老汉看上去也有八十的模样,但精神劲头丝毫不输给那些干活的青年。 浓眉大眼,高鼻宽唇,眸光里透着一股拒人千里的凌厉。 “我就是孙绍虎,你找我什么事情?”
正所谓人如其名,老汉的模样倒是确实有着几分山林霸王的风采。 只是这样的气场镇得住一般人,但对于徐童来说毫无感觉,和马奇那种平时笑眯眯,但专注起来雷厉风行感觉比,孙绍虎的气场充其量就是一只小花猫。 “是三七仔介绍我来的,想请教一翻老爷子,关于红棺材的事情和传闻。”
孙绍虎闻言没有接话茬,上下审视了徐童一翻后,皱下眉头道:“线上并肩子递过门坎没。”
这是江湖上的黑话,徐童自然门清,意思是地头蛇的朋友,自报下家门。 徐童犹豫了一下,正思索着是不是要装傻。 就听孙绍虎继续道:“芽儿是个老宽就扯呼吧。”
(小伙子你要是个外行就走吧。) 听到这徐童知道这一步绕不过去了,只能整理了下衣服,双手交叉做恭,露出两根大拇指:“东门街上第七家,新上跳板的瓢把子,打尖卖鸡,被醒攒只能亮盘!”
(七门的晚辈当家人,路过这里吃个饭拜个门槛,不想被识破了,只能说明话。) 孙绍虎几人闻言一呆,梅九姑和罗鹰更是两眼瞪圆,眼神冷厉的死死盯着徐童道:“你刚才说,你是洛阳人,难道你是洛阳七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