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觉得这件事情是这样的难办，令人无从下手。她咬着嘴唇想了又想，终于点了点头，“好。”
她了解她的主子，一旦决定了要做什么事，就怎么都拉不回来，固执得像头牛一样。她根本就没有办法劝阻，既然如此，就只能尽心尽力地守在主子身边，替她处理不能处理的事情，这也算是她尽忠的一种方式。沐琬辞笑了笑，抬手取过小盒子里的药丸，塞进口中，一仰头便咽了下去。药丸带着苦意，若得嘴巴发麻，她连忙倒了一杯水，一口灌下，才将口中的苦一同咽了下去。她不怕苦的，只要能离开皇宫，再苦她都能忍受。一种无力感侵袭而来，沐琬辞疲惫地走向床榻，“我有些困，让我睡一会儿。”
“是。”
寰儿担忧地看着已然倒在床榻上的女子，她知道这般犯困只怕是药效发作的缘故。第二日，宫里便传出了未央宫菀贵妃疯了的消息，整个太医院的太医全都聚集到了未央宫，也没能查出病症来。“一群废物！”
明桀渊大发脾气，把一大帮太医全都赶出了寝殿。床榻上，披散着长发，只着了雪白寝衣的沐琬辞，眼神涣散，怀中抱着一个枕头，口中念念有词，仔细听便会听见她在说，“宝宝……宝宝……”寰儿哭着守在她的身边，虽然早已有了准备，可是看到自己的主子这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她怀抱着枕头缩在角落里，她的眼里什么也看不见，耳朵里也什么都听不见。她像是一个已经失去感应周遭事物的木偶，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其余的一切都看不见也听不见。寰儿捂着嘴痛哭，此刻痴了傻了的沐琬辞是将她这一生所有的痛所有的伤都表现了出来。一个疯了的人不会去压抑自己的情感，不会假装不在意。她将她爱的，想要的，都从心底挖了出来。明桀渊站在床榻边，看着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缩起身子的沐琬辞，心里流过一丝痛意。“娘娘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寰儿低下头，轻声道，“奴婢也不清楚，昨日娘娘未用晚膳便睡下了。奴婢半夜里听见寝殿里有声响，进来便见娘娘像此刻这样一动不动地缩着。奴婢试着上前去接近娘娘，可是，却被娘娘咬了一口。”
寰儿伸手撩起自己的衣袖，手腕上有一个很深的牙印。明桀渊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的目光如鹰一般看向沐琬辞，蓦的伸手将她拉到了自己的面前。“沐琬辞，别想在朕的面前装神弄鬼，朕绝对不会被你欺骗的。朕告诉你，就算你疯了，也休想离开朕！”
他的手箍着沐琬辞的手臂不住地摇晃，眼里的愤怒达到了极点。他不相信昨日还好好的一个人，忽然间就疯了，而且查不出什么原因来。唯一的可能便是她是装的，可是她是吗？他不信她的演技会好到无人能识破！沐琬辞一点也感受不到抓着她的人是谁，只是不停地挣扎尖叫，眼里流露出惊恐害怕的神色。她的身子在不停地颤抖着，双手紧紧地抱着怀中的枕头，仿佛在保护着很重要的东西。明桀渊见她不停地低着头怀抱枕头，心中的怒火熊熊地燃起。“沐琬辞，你看着朕，看着朕！你以为你这样朕就会放了你吗？朕告诉你，不管你是真疯还是假疯，朕都绝对不会让你踏离这后宫半步！”
沐琬辞的身子瑟缩着，像是什么也听不见一般，只是抱着那个枕头，不停地颤抖，眼里惶恐地流下泪水。寰儿见状，哭着跪在明桀渊的面前，“皇上，求您放开娘娘吧，娘娘如今已然是神志不清，谁也不认得了。”
“朕不信！”
明桀渊怒睁着眼，他不信她疯了，他怎么都不愿意去相信这个他爱着的女人在一夜之间就疯了。这样的事实，他又要怎么去接受和承认？他宁愿相信这是她为了逃离他而想出来的诡计。可是眼前的女子神色恍惚，真的是装出来的吗？看着她如今这副模样，明桀渊只觉得自己的整颗心被人紧紧地揪住了一样，透不过气来。他从来没有想过沐琬辞对他的影响竟然会那么大，大到让他一次又一次地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明桀渊听见寰儿的话，放开了沐琬辞，她的身体便像是失去支撑一般，软软地跌倒在地上。明桀渊站了一会儿，强迫自己不看她一眼，“好好照顾娘娘。”
说完，转身出了正殿。寰儿哭着将沐琬辞揽到自己的怀里，像安抚孩子一样抚着她的长发，“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沐琬辞的身子依旧在颤抖着，她大睁着一双眼睛，四处看着，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娘娘，你在找什么？”
寰儿擦掉脸上的泪，压抑住心底涌起的难受，轻声问道。沐琬辞不理她，只自顾自地寻找着，直到她的眼睛对上床榻上的另一只枕头时，忽然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将那只枕头连同怀中的那一只一起抱得紧紧的。口中呐呐道，“带我回家……快来带我回家……”寰儿跟在她的身边，听得眼泪再次涌了出来。入夜，寝殿里生起了红红的火盆，殿中明明就很暖。可是寒冷却像是从地底下涌上来的一般，无论火炉烧得多旺都无法驱散。这一年的冬天还没有过去，寰儿觉得，这是她度过的最冷最冷的一个冬天了。好不容易哄着又哭又闹的主子吃完饭再哄她睡着，寰儿整个人都快虚脱了。她呆呆地守在床前，看着沉入梦乡的沐琬辞脸上露出像孩子一般单纯无防备的睡颜，不由心头一酸。这样的日子要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她受苦的主子什么时候才能够解脱。殿门“吱呀”一声，外头闪进一个人来。“谁！”
寰儿警觉地坐直了身子。“是我。”
微微有些苍老的声音从外头传来，紧接着，一个人穿过殿中放下的层层纱帐，走到榻边。寰儿见到来人，连忙起身，“神医。”
慕容子修一脸凝重地站在床前，弯腰伸手握住了沐琬辞的手腕，半晌之后才放下，“脉相混乱，寰儿我问你，她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
寰儿不敢有任何隐瞒，主子能不能恢复原样，还要靠眼前这位神医呢！“小姐她吃了一颗药，所以就变成了眼下这副模样。我也有劝小姐不要这么做，可是小姐她执意如此，我怎么也拦不住。小姐说，这是神医的药，神医会有办法让她恢复正常的。”
“怪不得我总觉得哪里有些怪异，这脉相怎么看也不像是突然受了刺激而发疯的。我以为我是老了记性不好将药给丢了，没想到竟然是被这丫头给偷拿了。”
慕容子修说着说着就开始愤怒起来，“你们简直就是胡闹，做这种事情之前怎么不先和我商量一下？药是我的，怎么知道我就有解药？这回还真的是出了大麻烦了，我治了这个药，可是一直都还没研制出解药来，你说说怎么办？”
寰儿忽然间吓呆了，“怎么办？神医，你一定要救救小姐，小姐是想出宫，她在这皇宫里已经呆不下去了。可是皇上还是不肯放了小姐。”
慕容子修看向闹了一整天此刻正睡得沉的沐琬辞，心里像是被人割了肉一样的疼。“都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办？也不怕再严重一点了，已经疯了，就再弄成半死不活吧。这个皇帝如果是那样还不敢放人的话，就只能说他是冷酷无情了。到时候，我们干脆进宫来将人偷运出去算了，反正又不是没这么干过。”
慕容子修这么说着，转身往外走，“你等着，我回去弄药，每天掺一点在饭菜中给她吃，她便会看起来一日比一日虚弱，到时候你再去求皇帝放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