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幕。——已有片段里公认的最难的一幕。“开始吧。”
林峰无可无不可地扬扬下巴,在场的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云舒遥斜倚在旁边的长椅上,一只手肘慵懒地搭在扶手上,闭目养神。当她下一秒抬起头时,气势陡然一变。原本水灵灵的大眼睛此时稍微眯起了一些,褪去了原本的清纯无辜,此时平添几分邪魅。瞳仁缓缓划到眼角,带着几分狠厉的眼神直直望进面试官们的眼底,如同一把刀子般扎进他们心头。“呵,”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诞的事情,她朱唇微启,一声压低了的轻笑传了出来,音色清冷,听上去如同冰泉划过皮肤般,让人不由得为之颤栗。她抬起手肘,倏然起身,上前两步对着空气俯下身,捏起前面应该跪着的一个人的下巴:“二十多人去追杀两个人,还让他们逃了。我最讨厌没用的人了,你说,我还有什么留着你们的理由呢?”
不同于前面几个试镜者一副狰狞狠厉的表情,云舒遥的声音极其温柔,如同对着情人的呢喃,却比任何狰狞狠厉的语气更加令人毛骨悚然。人命在她眼里,仿佛一根无足轻重的羽毛般,是极度轻贱的。这份喜怒无常的神色,比狰狞嗜血的恶人更令人心寒。她嘴角的笑意极其完美,但她的眼神却是冷漠得如同在看一个死人。仿佛在捏着面前人下巴的手指微微弯曲,形成一个温和的弧度,拇指轻轻动了动,像是在摩挲着那人的下巴。手掌慢慢张开,缓缓下移,从那人的下巴一寸寸划到颈项。云舒遥的眼睛也弯成了一个柔和的弧度,修长的五指却骤然收紧,手背上筋骨凸起,每一个指关节都彰显着力度。看着这一幕的几个人不由得放缓了呼吸,从云舒遥身上真真切切传来一股压迫感,那只手仿佛就掐在他们自己脖子上,一点点收紧,使得呼吸都开始困难起来。导演助理小王不自在地扯了扯衣领,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三秒钟后,云舒遥放下了手指,直起身子,弹了弹手指。她脸上的温柔笑意一瞬间全部消散,俯视了一眼脚边,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她转身大步走回长椅,甩袖入座,手臂上的披肩如同广袖般扬起一个飒爽的弧度,又服帖地垂落下来。“收拾干净。”
云舒遥的声音响起,不带任何感情。她再次斜靠在长椅上,和刚才的姿势完全相同。手肘刚搭上扶手时,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瞬间的迷茫和厌倦,很快这个眼神就消散了,仿佛从未有过。她的嘴角勾起了一瞬,不知道是在嘲笑无用的手下,还是在嘲笑自己那丝不应存在的情感。林峰的眼睛瞬间一亮,他的身体向前探了探,想看清刚刚捕捉到的那丝神情。那是这场戏里真正的隐藏核心,一个彰显人物内心世界的大亮点!他的嘴微微张开,完全被云舒遥的表演带进了戏中,顾不上自己这副全情投入的样子,在别人眼里看来有多蠢。过了两秒钟,云舒遥的神色骤然警觉起来,瞥了一眼房梁,眼中划过一丝阴狠。随着身体完全放松,她的眼神再次变得玩世不恭起来。“梁上的朋友,远道而来便是客,不下来坐坐吗?”
她伸手到旁边的空气中,像是从桌子上端起一杯茶,端着茶杯用茶盖撇了撇杯中的茶沫。当她端着茶杯,抬起头时——杀机陡生!尤其是直面她眼神的那位评委,简直头皮发麻,他打了个哆嗦,感觉自己像是被蛇盯上的青蛙。从评委席那边,不约而同响起倒抽冷气的声音。云舒遥以一个冷厉的眼神,结束了这段试镜内容。整间屋子里鸦雀无声。李岚作为编剧,对每一幕都熟悉到了不能再熟的地步。从云舒遥起身时开始,她就忍不住按照剧本,颤动着嘴唇无声与云舒遥隔空对起戏来。她脑中事先就设想过的无数种表现方式,可竟然没有一种能让她比看到云舒遥的表演时,更真切地产生“这就是我剧本中的女三号”的感觉。李东辉早就忘记了抽烟,被他夹在手指间的香烟快要燃尽了,长长的一段烟灰终于断裂,落到他的手指头上,才烫得他回了神。他一反刚才的态度,带头鼓起了掌。云舒遥恢复了刚进门时的淡然神色,鞠躬表示感谢。两声掌声响起后,其他人才被惊醒般,跟着他鼓起了掌。一时间,屋子里掌声一片。回过神来的林峰,忍住心中的震撼,重重一拍桌子:“小王,去通知其他面试女三号的人,不必来了。”
他的手指直直指着云舒遥:“乔与惜,这个角色,就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