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含烟恨铁不成钢,抬手,拐杖猛地往地上杵了杵,声音冷冽的质问道:“结果呢?就得到被那野丫头闹翻顾家,将你爷爷气得中风瘫痪的结果!”
徐含烟脸上透着震怒,指着病房,拔高了音调吼起来,“阿川!你爷爷就躺在这里,还不够让你清醒吗?”
徐含烟的音调有些高,在寂静的走廊上回想着,除去恼怒的呵斥外,更多的,是夹杂着几分的无理取闹。她的控诉让顾律川神经绷紧,他低着头,半张脸藏在阴影里,几秒后,突然开口,嗓音低哑的说道:“我没办法清醒。”
徐含烟抬头,刚准备训斥,就听见顾律川沉着音调,语气冷冽的说了一句,“清醒就必须要面对让顾陆两家势不两立的原罪......”这句话,犹如一记闷棒,直接击中了徐含烟的脑袋。她整个人重心不稳,微微地有些晃动,好不容易稳住身子的,徐含烟浑身颤抖,满眼震惊的看着顾律川,“阿川,你什么意思?你这是在怪我?”
顾律川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整个人透着分微微的薄霜,疏冷地说道:“没有,我也不会。”
他无奈的挑了挑嘴角,继续说道:“毕竟如果没有那些往事,就不会有后来的我们出生。要说责怪,我没有立场。”
他说话的声音很冷,很淡,没有情绪,传入徐含烟耳中,却是捉摸不定的心伤与疼惜。徐含烟扶着拐,表情受伤的看着自己的孙子,“这是你真正的想法?”
她没想到,向来什么事都顺着自己的孙子,竟然有一天会对她说这样的话。顾律川并没有看她,只是目光放远,含糊的冰凉,惨淡无望的说了一句,“我是什么想法还重要么?”
了无生气,毫无斗志。这就是现在的顾律川。徐含烟心里堵得难受,有些震怒起来,“你!”
顾律川将她的手递给旁边的佣人,开口,声音淡淡的说道:“让徐家的人都安分些吧,别去为难她,也别期望来和恒盛硬碰硬。”
徐含烟闻言,整个人重心不稳,直接栽在了佣人的怀里。幸好对方反应快,否则她就直接给扑到了地上。徐含烟满眼震惊的看着情绪薄冷的顾律川,这个她一手养育大的孙子,让她看不懂,甚至强大到自己无法撼动分毫。她今日才见过徐家人,他竟然什么都知道了。顾律川并未理会她的震惊,只是往窗前走去。他看着天边挂着的月亮,白净的光芒,没有温度的,将心照得莫名的冷。顾律川背对着徐含烟,开口,温温淡淡的说道:“我会让她离开莲城,互不打扰。”
末了,他忍不住冷哼一声,语气变得有些尖锐,更是固执的不肯妥协,“至于您说的定下来我可能暂时没办法接受,毕竟除了她,随便哪个女人摆在我的配偶栏,我肯定都会嫌膈应。”
徐含烟算是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了,立刻由佣人搀扶着,三步并作两步的冲过来,拽着顾律川的手,怒道:“你在和我谈条件?”
拉拉扯扯,顾律川心里很烦,但他并没有挣扎,只是看着那月亮,无奈的说道:“如果您认为是,那就是吧。”
他脸上的无奈很明显,是那种心累的,只想占据着自己为数不多领地想要休憩的无奈与怅惘。顾律川叹了一口气,末了,这才开口说道:“您是我奶奶,无法修正的事实。您强势了一辈子,我也在大哥的阴影下过了二十七年。”
徐含烟拧着眉,因为顾律川突然触及的问题感到心颤。顾律川极其勉强的将嘴角扯出一丝弧线,带着些嘲弄的意味,淡淡的说道:“其实陆西顾说得对,论起功过,我应该感谢她,虽然她把顾家闹得鸡飞狗跳、伤亡惨重,但至少她找出了杀害大哥的真凶。”
徐含烟脸色苍白,眉头蹙得紧。顾律川始终未曾直面她,只是看着窗外,目光放得远,丢得散,仿佛陷入一段苍白的回忆。末了,他这才幽幽地说道:“奶奶,害死大哥的谴责和愧疚我背了太久,即便那时你逼我与陆西曼订婚也不曾直面反抗。其实,不是不能反抗,只是赎罪心理的压抑,逼得我不得不从。”
赎罪心理的压抑,逼得我不得不从。精简的短句拼接,锋利的击中徐含烟的内心。这才是顾律川心里藏了二十几年的真实感受,那么的抑郁,没人能懂,他背负这顾靖寒的使命,驮着徐含烟的期待。徐含烟偏执了一辈子,作为徐家的掌上明珠,又是那般的果敢有能力,最后更是收服了顾崇文那样的铁血将军。她一时无法接受顾律川道出的事实,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瞪着顾律川,怒道:“说来说去,你还是在怪奶奶独断专横了?”
说了那么多,豪门世家娇养出来的性子,根本就没办法设身处地的感受。顾律川也很无奈,转身,冲着徐含烟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对旁边的佣人说道:“送奶奶回病房休息。”
莫名其妙的结束话题,徐含烟感受到了极度的不尊重,怒道:“阿川!”
顾律川好脾气的冲着她点了点头,声音微淡的说道:“我去看看爷爷,您早些休息。”
说完,也不等徐含烟同意,转身就走。没办法聊下去的话题,以及永远不被家人理解的感受,说那么多,不过是浪费唇舌,还不如就藏在心里,变成秘密。徐含烟被顾律川的行为气得脸色铁青,旁边的佣人生怕她出什么问题,立刻小声地建议着,将她哄回了病房。而此时无意间发现惊天大秘密的冯娜坐在车里,突然有人从车窗外塞进了一份报告。她一边喊司机开车,一边打开了手上的报告。这是她托人接触了私人医院的院长,买通的陆西顾的手术资料。上面的信息很全面,冯娜盯着病患姓名栏上“辛甘”两个字时,气得牙痒痒。B超单上,能很明显的看到婴儿的部分,早起妊娠。冯娜握着那张B超单,狠狠地攥成团子。如果不是陆西顾私生活放荡,那这孩子,就肯定是顾律川。十二周,推算日子,就是苏念想婚礼当晚的事。冯娜忍不住想,如果不是当然自己急中生智,那么陆西顾会不会就因为那一晚而顺顺当当的将自己挤了下来。原本以为承了初夜缠绵的事顾律川会跟她亲近一点,谁曾想,她想过无数方法爬上对方的床,都被无情地撵了出去。订婚的事,得不到实质性的进展,这让她惶恐不安。冯娜明白,现在必须想办法哄好徐含烟,顺利和顾律川结婚,才能稳住自己的位置。她二话不说地将陆西顾的孕检单塞进自己的包里,拍了拍司机的坐垫,冷冷地吩咐道:“立刻去医院,越快越好。”
司机闻言,一踩油门,“唰”地冲了出去。冯娜火急火燎的往超级VIP病房跑,结果,刚下电梯,在门口就被几个壮硕的男人给拦了下来。顾家的管家站在旁边,沉冷着脸,一言不发的看着她。冯娜瞪了眼拦在自己面前的几个男人,表情瞬间黑了下来,训斥道:“你们干什么?我是来看奶奶的。”
谁知,那几个男人却根本没有丝毫动作。倒是旁边的管家站了出来,冲着她点了点头,说道:“冯小姐,您请回吧。”
管家的态度已经不像在顾家时的那般谦卑,反倒是透着些“下逐客令”的气焰,说话也不温和,“徐老下达了命令,不见外人。”
“你什么意思?”
冯娜被他的态度给激怒了,反手在自己的脸上比划一通,大声地吼了起来,“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我是外人吗?”
管家冷着脸,语气冰冷的说道:“请回!”
冯娜的火气蹿了上来,也不顾不得什么“淑女”的样子,跟着那几个男人推攘起来,“你让开!”
对方人高马大,且有三两只的,直愣愣地将通道挡住,硬是没有被她推开分毫。冯娜用了几层的力道,却不见半分的效果,反倒是将自己弄得气喘不已。她瞪着旁边的管家,脸上浮着怒气,大声地吼道:“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那几个男人冷着脸,根本不回应她的话。“冯小姐,我说了请回!”
旁边的管家倒是开了口,态度冷硬异常,冰冷地吼了起来,“如果你不自己出去,那我们的人可就要动手了。”
他的态度跟在顾家时,真的是三百六十度的转弯。冯娜不懂他这突然强硬的态度到底是几个意思,但眼下她必须要去徐含烟面前“装乖”。她心里有些急,看着管家,着急的说道:“你们看看清楚,我是冯娜啊!是那个经常进出顾家,陪徐奶奶喝茶下棋的冯娜啊!”
“......”管家连眼神都没有丢一个给她,只是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冯娜气得直跺脚,指着管家的鼻子,没大没小的吼了起来,“到底是奶奶下的命令还是你们自己出的主意?我看你们一个个是胆子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