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刀医生垂着头,严肃地说道:“老太太这身体,拖到这现在已经算是极限......”“......”顾律川闻言,脸上的表情彻底地沉了下去。主刀医生心生怯意,紧张地唤道:“顾总......”顾律川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语气冰冷地说道:“都下去吧。”
“......”主刀医生看了他一眼,不敢招惹,只得低下头,带着一拨人离开。顾律川靠着墙蹲下身,反手挠着头发,整个人陷入遮藏阴影里。多年前,也是这间手术室,他眼睁睁地看着顾靖寒被推进去,然后蒙着白布出来。随后是母亲,现在竟然噩梦重演,落到了徐含烟身上。顾莫然身居要职,成天的开会,家里的大小事务全部压在他的身上。顾律川颓丧的坐在地上,抬手捂着额头,忽然觉得很心累。徐含烟由护士推了出来,橡胶车轮与地面发出细密的声音,她躺在移动病床上,闭着双眼,脸上透着娇弱的气息。顾律川从地上爬起来,跟着一众人,慢步追了上去。他站在重症监护室外,隔着一层玻璃,目光沉寂的看着这一切。他不想待在这里,生命的沉重已经压得他喘不了气,他总觉得自己要窒息了。......清晨,陆西顾提溜着两个孩子去餐厅吃饭,裴妈围着围裙搓着手表情含着几分扭捏。她在陆西顾的身后踌躇着,来来回回的踱着小步子,顿了顿,开口问道:“那个......那个小小姐......”陆西顾背对着她,搅动着面前的粥,像是演绎着每日清晨的那一幕,面无表情地说道:“扔掉吧。”
“不......不是......”裴妈吞吞吐吐,“那......那个......”“不是说让扔.......”陆西顾扭头,带着情绪地盯着裴妈,却发现她手里空空如也,这才愣了两秒,顿顿的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裴妈抬手,指着大门口的位置,磕磕盼盼地说道:“那......那个......那个外面......”“外面?”
陆西顾拧了拧眉,拍了拍旁边的孩子的,从位置上站起来,带着疑惑的往门外走。陆西顾将身上的薄衫拢了拢,穿过花廊时正好听见院子里的佣人在窃窃私语。声音叽叽喳喳,听不清内容,但却极其吵。陆西顾表情沉了沉,心情变得不好起来。门口的保安看到她立刻紧张起来,哆哆嗦嗦地说道:“陆......陆小姐......”陆西顾看他神情有异,语调冰凉地命令道:“开门!”
那保安也不敢怠慢,立刻点下了开门的自动按钮。大铁门“哐”地打开,陆西顾刚迈步出去,一团软绵绵的重物“咚”地砸在了她的脚背上。陆西顾被吓了一跳,低头,发现躺在脚边的竟然是顾律川,看这样子应该是喝大了。陆西顾蹙了蹙眉,转身就准备走,“啪”地一声,一双手猛地搂住了他的脚。陆西顾烦躁,用力扯了扯腿,却不得半分自由。她忍不住深深地吸了口气,咬着后槽牙,“顾律川,你这样三天两头的闹真没有什么意思!我没心思应付你,也不想跟你纠缠......”陆西顾挣扎着想要离开,一只腿却被猛地搂紧,她听到对方沉闷低落的声音,缓缓而来,“她没有多少时间了......”陆西顾表情微顿,眉心紧拧,语调凉沉的讽刺出声,“那你是来兴师问罪了!?”
顾律川垂丧着头,温淡凉落,喃喃呓语,“这是不是就是你所说的心累!?”
有那么一刻,陆西顾感觉心口针扎似的疼,她禁不住咬紧牙关双拳紧握。鼻头眼眶酸涩难受,有些东西快要溢出来,陆西顾深呼吸一口气,用力将他甩开。转身,冲着旁边的张秘书说话,“打电话给顾家人,告诉他们,如果十分钟之后人还在这里,就别怪我方打电话叫警察和媒体了。”
她做得很绝,没有半点的余地,连郑秘书都被吓了一跳。陆西顾面无表情地往回走,在房间里换衣服的时候,她脸上的轮廓显得格外的坚毅冰冷。她站在那扇巨大的穿衣镜前,沉凉的目光定定的看着。她现在的身材偏瘦,素色的内衣下口,一条狰狞的疤显而易见。缝合的针线整齐排列,就落在心口的位置。陆西顾抬手,冰凉的指腹拂过凸起的疤痕,烙痛肌肤,刺伤心脏。相对以前磅礴的情绪,现在的陆西顾已经被掏得冷静凉薄、空洞无波。她敲了敲那扇明晃晃的镜子,勉强扯出一抹笑,随即拿起旁边的衣服,转身时,她依旧是镜子前身着精致战袍的职场女性。瘦弱的脸加上妆容的远古,她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的凌厉而具有攻击型。小珩珩因为徐含烟的缘故,现在黏人得紧,去往陆氏时,他也拖着陆西顾手追了上去。陆西顾走到门口时刻意地犹豫了几分,顿了顿,发现已没有丝毫对方的痕迹后,她这才敛住眸底的光,迈步出去上了车。陆氏的全体员工被吓了一跳,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失踪已久方才露面的老板,正威武赫赫的牵着只帅气可爱的小王子出现。那帅气的小模样,真是撩起一群老夫的少女心。姜浅闻讯赶来,真是倾尽所能,大早上也不知道从哪里搜罗了一堆的玩具,一趟趟的往陆西顾的办公室里搬。开始她还趴在地板上跟小珩珩交流,学着幼教老师亲和的语气,趴在地上呱唧呱唧地说了一上午,肺都要说得咳出血,小珩珩却半句话也不肯应付,姜浅的少女心碎了满地。她失落地坐在椅子上,可怜兮兮的看着陆西顾,“他怎么能这么高冷啊,半天连个眼神都不给我!我就这么没有魅力吗?”
陆西顾翻看着面前的闻言,懒懒的讽刺着她,“全球各型各款的成年男人还不够你撩,非要变态到冲一个四岁的孩子伸出你的罪恶之手?”
“......”姜浅爬了一下桌子,瞪着她,哼唧唧地试探道:“喂!你到底怎么样的啊,我可是听说顾家现在......”陆西顾阖上手里的资料,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不冷不热地说道:“给了多少好处,能让你这个影后来我这里当说客?”
“我是那种人吗?”
姜浅恼怒的瞪了她一眼,随即又缩着脑袋,含糊地说道:“我只是.......”陆西顾扬了扬眉,“嗯?”
“哎呀!”
姜浅最受不了她这副表情,破罐子破摔,“我就觉得挺愧疚于你,当年如果不是我犹豫着没早点将那段影片交给顾总,或许......”她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尤其是从司南那里得知了悬崖上的事,她就更加的痛恨自己。她这些年都在想,或许如果当初自己不那么自私,早点将东西交给顾律川,这一切是不是又会不一样。陆西顾闻言,却只是嘴角撩起极浅的笑,扬声打断,“没有什么或许。”
姜浅愣住,眨了眨眼。陆西顾用手肘撑着桌沿,眸光平静的看着她,笑着说道:“那段视频改变不了事情的本质,你也不要有心里负担。”
姜浅还想要辩解,“可是......”陆西顾抬头看着她,扬了扬眉,“你最近和影帝官骁的绯闻闹得满天飞,来认真的了?”
姜浅一听,瞬间面色绯红,恼怒的瞪着他,“说你呢,转移什么话题?”
突然,房门传来“叩叩叩”的声音,张秘书走了进来,“小小姐,顾书记的秘书来了。”
姜浅愣住,一双眼睛瞪得老大。“......”陆西顾闻言,眯了眯眼,表情透着微懒,沉默几分后,这才开口说道:“嗯,请他进来。”
姜浅见状,趁机跟着张秘书逃了出去。郭秘书倒是一派的冷静严肃,冲着她鞠了鞠躬,“陆小姐,我奉顾书记的吩咐请您去医院一趟。”
他犹豫着,又附加了一句,“徐老想要见您。”
只听见“嘭”地一声,文件直直地摔在桌上。陆西顾板着脸,冷哼一声,嘲讽道:“真是笑话!”
她脸上的表情格外的凉,面无表情的说道:“她跟我非亲非故,论起送终带孝念遗嘱,也不该轮到我身上。”
郭秘书表情肃穆的站在她的面前,沉沉地说道:“上次的事,我们很抱歉,徐老的处理方式确实有些偏颇,但请你看在一位老人对孙辈爱护的份上......”这样的偏袒让人听不下去,陆西顾板着脸,直接打断他的话,冷冷地说道:“爱护孙辈让她尽管爱护去,前有顾靖寒,现有顾律川,没必要也不该来打我儿子的主意。”
“......”郭秘书被陆西顾周身的刺扎得进退不得,只是拧着眉,一副遇到难事的表情。陆西顾脸上无光,言语里尽带着讽意,不冷不热的说道:“既然当初看不上,活着各种刁难找事,这时候就别再来互相膈应添堵了。再说,以我现在的坏脾气和兜不住情绪的性子,我不去,她或许还能拖沓着多活几天。”
她的意思,郭秘书算是尽数听懂了。他并没有说什么,从文件里抽出一张照片推在陆西顾的面前,然后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