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外传来宋青丝的声音。
武小德有些惊奇。 她才跟自己见一面,怎么就来扶云宗了? 还是说—— 她本就打算来抚云宗,跟自己相亲只是顺路为之? 却见一名修士飞入戒律堂,急急忙忙呈上一张拜帖,开口道: “掌门,青城剑派宋青丝亲自来送拜帖,说是有事相商。”白宗莽接了拜帖,仔细看了看,对身边几位长老道: “我是听说她即将成为青城剑派的掌舵人,想不到已经成了,而且她竟亲自前来。”
“有些蹊跷。”
一名长老道。
“是啊,但不好让客人久等,这里——” 白宗莽望着场中诸人,又看看围观的众多弟子,不禁有些头疼。 眼下之事关乎宗门的未来,更关乎人心向背。 一个处理不好,就会出大问题。 可是宋青丝那边—— “见过白掌门,咦,你们这里很热闹啊。”一道女声忽然响起。 众人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待到循声望去,却见一名清丽女子站在戒律堂的中央。 她似乎对什么都很感兴趣,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傅彩儿,又看看那张师叔、姚河、李陶,环顾四周弟子,最后目光落在方逾明身上。 白宗莽只觉得老脸有些挂不住,开口道: “恭喜宋掌门继承大位,但你拜帖刚发就进来了,我这边还没准备好待客啊。”
宋青丝眉头一挑。 这是抱怨啊。 ——人家关上门正在训弟子,自己却贸贸然冲进来,确实有些不对。 “我一路悟剑,并未在意外界变化,刚才直接撞入此地,按说是有些失礼,白掌门,抱歉了。”
宋青丝拱手道。 白宗莽眉头展开。 对方贵为掌门,说话也算给足了面子。 既然如此,此事揭过。 “无妨,不过让宋掌门看笑话了,我们这里正在解决一些小问题。”
白宗莽道。 “不知是何问题?”
宋青丝问。
白宗莽顿住。 宋青丝解释道:“白掌门,别误会,我不会要插手贵门派事务,而是这场中几人我都见过,还打了交道。”“如果白掌门要处理的事情跟他们有关,我或许可以作为证人。”
白宗莽不确定道:“哦?您这是——” “之前我也在坊市,见了他们的一场冲突。”
宋青丝道。
白宗莽看着她腰间的那柄秀水神剑,只觉得头更疼了。 剑修—— 妈的这些人都是一群直脑筋,认定要插手的事,绝对不会放弃。 偏偏她宋青丝又是这么强的剑修! 躲是躲不掉。 只能秉公处理。 累了。 毁灭吧。 “也罢,事情是这样的……” 白宗莽示意身边的戒律大长老。 大长老便把事情的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所有人只好陪着宋青丝复习情节。 这还不算完。 “我想知道之前是怎么审的,你们一定有光影记录吧。”宋青丝道。 白宗莽盯着她。 她再次抱拳致意道:“好教白掌门知道,今次的事跟我有所关联,我必须知道完整的过程。”
跟她有关? 白宗莽不禁有些诧异。 如果她一味插手抚云宗内部事务,那是极其失礼之事,也是宗门的耻辱,自己决不允许。 但…… 事情跟她有关,她确实有权力知道一切。 “不知跟阁下有何牵连?”
白宗莽问道。 “麻烦先让我看之前的审讯过程,我会给白掌门一个满意答复。”
宋青丝道。
“既然如此,也罢!”白宗莽接过太上长老的光影记录玉简,直接抛给宋青丝。 宋青丝神念没入其中,静静的看了起来。 看到傅彩儿为武小德求情,场中大部分弟子都跪下求情的时候,宋青丝轻轻蹙眉。 等武小德逼问傅彩儿到底嫁不嫁李陶之时,宋青丝嘴角又噙起了微笑。 再到傅彩儿跪地求张师叔饶过武小德之际,她脸上露出佩服之色。 众人见她表情不断变幻,不由在心中暗道她果然牵扯其中。 白宗莽的心重新提了起来。 这个剑修姑奶奶到底怎么牵扯进来的? 别的事,自己都扛得住。 ——但愿方逾明没有偷看她洗澡。 傅彩儿依旧跪坐在地,盯着宋青丝,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武小德一直也没做什么,就算是刚才的审讯也只是顺应事态发展,静静等待命运轨迹的改变。 此时他站在一旁,正百无聊赖,忽见一行行青铜小字悄然浮现: “你与傅彩儿决裂。”
“当前一整天时间即将结束。”
“剩余10分钟。”
“宣告:” “你进入了命运轨迹的束缚。”
“一切即将改变,一切又处于命运轨迹的最强束缚之中。”
“这是成败的前夕。”
“命运法则的反扑进入疯狂状态。”
“从现在开始,‘方逾明’的原本人格随时会出来接管身体。”
“这是不可控的!”
“你必须想办法面对命运法则的反扑,让改变成功发生。”
“——失败即抹杀!”
所有小字出现的瞬间,武小德便开始失去身体的控制。 什么? 原人格接管身体? 你在开玩笑吧。 我已经和傅彩儿彻底决裂,你却要放舔狗出来。 如果真的如此,一切都完了! 以傅彩儿的水准,玩方逾明就像玩一条狗! 说时迟,那时快,武小德浑身上下即将被方逾明原本人格占据,但在最后一瞬—— 他趁着手跟头还是自己的,立刻笼在袖子中捏了个印,逆运抚云宗心法,令浑身经脉寸断,修为全废。 又以魔道功法封了自己的行动,嚼碎舌头咽下去,整个人钉在原地不动。 秒针跳动一格。 下一瞬—— 方逾明的原人格控制了身体! 他想走两步—— 可惜魔功封了他双腿,站在原地根本不能动弹分毫。 他想做些什么—— 可惜双臂经脉断裂,无法抬起来。 他想说话,想用些术法—— 然而他这身躯已经筋脉寸断,失去了修为,更是没有舌头无法说话。 他只能睁大眼睛看着四周—— 到底发生什么了? 为什么自己眼前有一个倒数的数字“09:59”? 这时场中又有了新变化。 宋青丝放下玉简,轻轻一笑,正要说话。 傅彩儿忽然走上前,郑重一礼道: “宋姐姐,当初他偷看我洗澡的事情,我已经不怪他了,你也千万别怪他。”
宋青丝看着她怯怯的神情,只觉得我见犹怜。 如果不是武小德在坊市中发过誓,自己也看出了她的破绽,更是知晓武小德与自己的一场相会,完全是各种不可控因素促成—— 说不定自己就上当了。 真是个厉害的小婊砸。 “妹妹,我不会怪他,毕竟我跟他不熟悉。”
宋青丝微笑道。
她回头看了方逾明一眼。 方逾明满脸都是惊奇之色,仿佛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真是好玩儿。 宋青丝握着傅彩儿的手道:“所以都是他计划好,专门引你们去坊市,然后想趁你独自一人之时下手?”“我……我不知道。”
傅彩儿委屈的低下头,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张师叔。 张师叔怒哼一声,朝宋青丝抱拳道: “我跟踪那小子已久,早已洞悉他的险恶用心,防的就是他干这件事。”
宋青丝点点头,不说话。 台上。 白宗莽沉声道:“宋掌门,你究竟怎么牵扯到我门派弟子的事情中,还请明示。”
宋青丝笑了笑,抬头道:“也没别的事,只是……” “其实今天我跟方逾明在相亲。”
一石激起千层浪。 饶是白宗莽见惯大场面,此时也屏住了呼吸。 修士们轰然议论起来。 相亲? 方逾明在跟宋青丝相亲? 如果是这样,他又怎么会设计一场针对傅彩儿的不轨之事? 难道他一边相亲一边对师妹欲行不轨? 傅彩儿脸色苍白,只觉得事情走向了不可控的地步。 张师叔双目圆睁,一时想说什么,却结结巴巴说不出来半句话。 李陶则想起了二师兄那恨铁不成钢的话语—— “她若嫁给你,我就闭关二十年!”
大师兄姚河站在一边,闻言立刻观想了一下那场景,只觉得太刺激了简直不胜人生一场醉。 连他都知道—— ——这是不可能的! 哪怕换我姚河来,也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事情不对!”
姚河一时心灵福至,意识到这时候该自己这个大师兄出面,立刻站出来,高声道: “宋青丝是化神修士,神念随便一动就可以笼罩几百里。”
“我二师弟方逾明有什么本事当着人家的面,做出这么野、这么刺激的事?”
完蛋。 重新说—— 姚河眼看台上掌门的眼神快要化成刀子,心头一慌,立刻提高声线,怒吼道: “他怎么敢当着宋青丝的面,犯下如此滔天大罪!”
“张师叔,你冤枉好人哪!”
话音未落,傅彩儿哭了两声,朝后退去,回头望向张师叔。 众人只听傅彩儿凄声道: “可是,谁来告诉我,为什么他要拿剑架在师叔脖子上啊!”
“他明明——当年的事我不怪他,可他为什么要针对师叔,师叔人那么好!”
姚河顿时哑然。 众皆哑然。 哦豁。 回到原点。 武小德毕竟对张师叔出过手。 就算之前的一切不成立,这是事实。 张师叔双目露出刻骨仇恨,朝高台上拱手道: “此獠以下犯上,对我出手,若不是有执法修士在场,我已被他杀了。”
“还请掌门和各位长老秉公处理。”
一阵寂静。 白宗莽望向宋青丝。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 你一个大掌门,亲自前来,难道没有什么意图? 宋青丝一笑,拱手道: “还请白掌门替小女做主。”
小女? 白宗莽接话道:“所言何事,还请宋掌门明示。”
“我与方逾明相亲,在那酒楼上吃席,言谈正欢,却发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
宋青丝道。
“究竟何事?”白宗莽满脸警惕地问。
——有点不对劲。 剑修不是直指人心的么? 他们做事光明磊落,快意恩仇,豪气干云,往往大开大合。 这并不是说剑修没有心眼。 像自己这种历经风霜的老修士才知道,当一个剑修在你面前吭吭唧唧,弯弯绕绕—— 事情就坏了。 宋青丝忽然红了眼眶,满脸委屈道: “我与方逾明聊的正开心,这个人——” 她指着与傅彩儿站在一起的张师叔,继续道: “他看我!”白宗莽:“?”
长老们:“?”
弟子们:“?”
傅彩儿:“!”
张师叔:“??????”
“看你……然后呢?”
白宗莽接话道。
宋青丝抹了抹眼泪,垂头道: “白掌门,他用那种色眯眯的眼神看我,我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小方看不过去,这才为我出头,赢了他一剑。”
死寂。 张师叔忍不住道:“你胡说,我根本没看你!”
“没看我?我跟方逾明坐在一起,你明明看我了!”
“我只是看了你一眼。”
“那你还狡辩什么,你自己也承认看了我——你让我觉得很不舒服——家人们,谁懂啊,那么恶心的眼神。”
还是死寂。 宋青丝取出手帕,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用秀水神剑指着白宗莽: “我不管,白掌门,你要给我主持公道。”
白宗莽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