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别了史田和舅公的家人后,霍去病购了两辆华丽的马车,让雪姬和舅公老爷坐在车里,然后带着众人奔驰了数百里地来到了平阳县,直奔霍仲儒的家门而来。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远远就看到这队气宇不凡的马队,好奇心驱使下,便一路蹦跳着跟了来。没想到竟然是停在自家门前,他立刻推门大声喊了起来:“爹爹,有好多人来找我们。”
霍仲儒闻声而出。雪姬掀起窗帘子问道:“这是哪里?”
霍去病微笑道:“让你看看我的生父。”
雪姬面露惊喜之色,深情地看了霍去病一眼,推开车门步下车来,挽着霍去病的手臂,来到霍仲儒的面前。符豆总管早已与霍仲儒互通姓名。霍仲儒把众人引入大厅,霍去病在霍仲儒的面前双膝跪地拜了下去,雪姬也跟着霍去病盈盈下拜。只见霍去病道:“去病是最近才知道自己的生父在平阳县,是以之前一直未能尽孝,还望父亲见谅。去病带了尚未过门的妻子来同请父亲前往长安参加去病的婚礼。”
看着面前这对俊美倜傥,风姿翩然的金童玉女,霍仲儒的心里是既羞愧又激动,他万没想到自己当初胆小怕事而一度回避的卫少儿会为他生下这么一个出色的儿子。更没想到已成为大汉骠骑将军的儿子会来参拜他这个未尽过一天父亲责任的父亲。他声音颤抖地道:“难得我儿一片孝心,为父愧对祖宗,也愧对我儿。能得我儿,实乃天幸也。”
言罢,扶起霍去病和雪姬,让他们一一见过家人,末后,指着那个十二三岁的小孩道:“这是你最小的弟弟,霍光,过来见过你哥哥。”
霍光来到霍去病面前,仰起脸来看着霍去病道:“哥哥,你是从长安来的吗……”霍去病微笑道:“小家伙是想跟我到长安去吗?”
霍光的双眼立刻露出兴奋的神情:“哥哥愿意带我去吗……”霍去病用手捏了一下他的小脸蛋。这天,霍去病与雪姬带着霍光去查看田宅,因为他想为父亲置办田宅,在回家的路上,经过雪姬小时候住过的旧宅,雪姬停了下来,看着那已经住了别家人的旧宅,竹林依旧,笑道:“一别十七年,你拖着我躲入竹林的事仿如昨日。没想到今天会与你重遊此地,还记得当时我弹的那首涉江采芙蓉吗。”
霍去病深有感触地道:“你弹了好几首,当时我不懂得音律,只觉得你弹得跟那先生的不分上下,而看到他打你,更觉他不是好人来了。”
雪姬忍俊不禁,好一会儿才道:“什么不分上下,我还记得那教琴的与那教射箭的夫子所说的同一句话: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这时霍光仰起头来问道:“哥哥,什么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涉江采芙蓉又是什么来的?”
霍去病绉起眉头看了看霍光,然后抬起头来看着雪姬道:“看来我真的要把他带回长安了。”
霍去病在霍仲儒的家里住了数天,并为他的父亲置办了田宅。当霍去病与雪姬漫步在那一望无垦的田野上的时候,雪姬深情地看着霍去病道:“我现在才知道,看你冷傲的外表下,原来却有着极重亲情的心。”
霍去病极目远眺,无边无际的麦浪与天边的云彩相互抚吻,这一幅温馨缠绵的大自然画面,更令他深有感触,他微笑道:“只要我有能力,我就要让我的亲人都过上好日子。”
他转过头来看着雪姬道:“他虽没养育过我,可他是我的亲生父亲,这就已经够了。”
霍去病要回长安了,霍仲儒一家人直送他们到大道口,临别,霍仲儒声音哽咽地道:“我儿要保重,看到你觅得良缘,就要成家立室,为父很是宽慰,原谅为父不能前去观礼,为父实在没面目再见你母亲了,你回去见到你母亲后,代我转告一句话,我感激她,望她能原谅我”。霍去病抱着霍光翻身上马,把霍光放在自己前面的马背上。转过头来看了一眼仍然立在风中的父亲,那被风拂乱了花白的头发,那在衣袂飘飘下显露的瘦削的躯体,令霍去病的心底产生了一种莫名的酸楚之感。霍去病勒转马头,回到父亲身前道:“你跟我回长安一起居住吧。母亲不会责怪你的。”
霍仲儒摇了摇头,向他挥了挥手:“我儿,你还不明白吗,看到了你,我只会更加责备我自己。你不用担心我,倒是你在皇上身边更要处理好你的人际关系。不要锋芒太露。保重啊。”
霍去病笑了笑,心想怎么父亲会与雪姬有同一样的担忧呢,对了,他们不是我,当然不会感受到我与皇上那亲人般的关系了。拨转马头,领着马队疾驰而去了。上林苑内,一众的皇亲国戚,将军大臣,穿梭遊览于供玩乐的众多宫、观里,这些宫有犬台宫,走狗观、走马观、鱼鸟观;还有饲养和观赏大象的白鹿的观象观和白鹿观。在这些观里,可以欣赏到专为观者而设的赛狗和赛马,以及飞禽走曽。当大家兴致盎然地游览完毕,也已是接近晌午的时候了,汉武帝带着众人来到了昆明池,这池占地三百二十五顷,两艘华丽的龙首船正停靠在池边,汉武帝与卫子夫分别带着大臣将军和女眷上了这两艘船,泛舟池中,船上摆满了鲜果小食、佳肴美酒,沿途一边高谈阔论,一边品尝着美食佳酿,更可一边观看两岸的奇珍异树。还真是令人赏心悦目,别有一番情趣。卫子夫的这艘船上,女眷们都兴意正浓。卫子夫的心情特别好,因为今天是卫长与曹襄,霍去病与雪姬的大喜日子。两对新人中,一个是她的女儿,一个是她的外甥。虽然,霍去病没能如她所愿去娶她的二女儿石邑,可汉武帝最终也放弃了要他娶鄂邑的决定。这是最令卫子夫感到宽慰的。她命人抱了一张琴来放在自己的面前,她要亲自为大家抚琴操曲,这是二十四弦筝,她抬起纤指,在那琴弦上轻轻一拨,叮叮咚咚的琴音娓娓而起,她那柔柔的嗓音,伴随着琴声缓缓缭绕于上空:“美人轻曲弄,一笑伴君皇。岁月无声流,爱驰却有情。蓝天碧水中,新妇慰吾心。泛棹湖光里,高歌醉我琴。”
弹毕,她望着李夫人道:“李夫人也来一曲吧,难得的众亲人都齐聚于此,也该尽兴一下了。”
李夫人抚琴唱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这是她哥哥李廷年所作的也是汉武帝最爱听的一首曲。唱完,她意犹未尽,续弹了一首乐府的诗歌:“兰草自然香,生于大道旁。要镰八九月,俱在束薪中。”
她们这边意兴正浓,那边的船也已棹近她们的船边,霍去病穿着一身雪白的绸缎轻装,手持宝剑在船中舞起剑来。只见他挽起的剑花有如厉风刮叶,狂雨摧花。而他那伸展跳跃的姿式,凌空下滑时似那雄鹰翱翔,灵动跳脱时像那猛豹扑食。大有一剑在手,万夫莫挡之势。直看得众人尽现惊羡之色。舞毕,汉武帝觉得意犹未尽,还要霍去病再舞一次,舞到深处,更激起汉武帝澎湃的豪情,与众大臣将军引吭高歌起来,唱的是刘邦的大风歌:“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歌声嘹亮,响彻云宵。下午,上林苑的宣曲宫内金壁辉煌,花团锦簇,宾朋满座,喜庆的筵席从宣曲宫里一直延伸至宫园内的园林中。这时,咚、咚的鼓声由慢渐快,由弱渐强地响了起来。喧哗之声骤然静止了下来,当隆隆的鼓声开始慢下来的时候,数十管簘、竽之音婉娓而起,接着,金、石、丝、竹、木、匏、土、革等八音轻缓地伴奏起来,乐声浑厚悠扬,缓绵动听,绕梁飘越于里地之外。园林深处,两乘华丽的銮车款款而来,停在了铺设在园林至室内的红地毡前,卫长与雪姬缓缓地步下轿车,她们两个,都穿着雪白的蝉沙深衣,紫红色底,橘黄色鸟、云型纹,墨色云纹滚边的宽袖外袍,头上披着一方红绸巾,在持婢的搀扶下,款款地迈向宣曲宫内,四个伴娘紧随其后。宫门前,四个伴郎(都是营里霍去病的近身亲兵。)随侍在霍去病与曹襄的身后,霍去病与曹襄,分别上去握着雪姬、卫长的玉手,来到了端坐在主位上的刘彻与卫子夫,平阳公主,陈掌与卫少儿,和舅公老爷的面前,随着赞者的召示,行了三拜九叩之礼。这时,一个侍者上前为他们夫妇各剪下一截头发,再把两截头发绑在一起,行了结发之礼,然后再十指交扣,行了执手之礼。在两张摆着简单的黍稷食和五味调品的案几前,设上三品荤菜,这些荤菜古汉人称之为牢,在他们之间只摆上一份,两人共食一份,为之共牢而食。然后由持者捧上用爵盛上的酒,让他们分别用来漱口,接着再用对剖的匏而成的瓢再斟满酒,夫妇各执一半而饮,称为合卺之礼,在行礼的同时,赞者唱日:皇天庇佑于斯昌盛繁华吾汉兹新婚燕尔结发同心执手同行共牢而食合卺而欢连理情深比翼齐飞天荒地老情比金坚同甘共苦不弃不离开枝散叶福寿双至唱毕,有如天籁般的琴瑟之音绕梁而响,众嘉宾入席,举杯同贺。回到香荷轩,已是三更天了。这香荷轩,经过一番修饰,更显高雅与大气。院墙外,绕墙种上了及至人高的柏松。院内,掩映于山石间的是梅树与兰花,入得院内,但闻鸟语幽兰,花香扑鼻,令人不禁为之心悦神怡。在正厅的主墙上,挂着一幅万马奔腾于海边的巨画,占据了正个墙壁。画中的马匹各具雄姿,在蹄下溅起水花的衬托下,马匹更具动感,远景是无边无际的水天云雾。当真是气象万千。墙角,一棵竹葵更令厅内增添了几分春意。东墙和西墙两边,分别摆着两排矮矮的古香古色的梨木几案。从正厅通往西跨院的廊墙壁上,刻上了日月星辰,飞鸟走兽,纵马逐鹿,弯弓搭箭的壁雕,东跨院虽然较为简朴,可也高大宽敞,布置舒适。住着霍光,舅公老爷和子桓,另外还有几个男卜。雪姬原本是要接子桓的母亲来住的,可是她的母亲死活都不肯来,说是要在那侍奉跑商的子桓的父亲。子桓无奈,只好孑身归来。本来他也想留在母亲身边的。可是霍去病不答应,他说他经常出征沙场,只有子桓在,他才放心。因为那子桓,是绝对忠诚于雪姬的朋友。西跨院的东面有琴房,宜春阁,品茗阁。书斋,贮衣房和暖阁,那贮衣房是与暖阁相通的。这暖阁也是他们的新房,西面便是众婢女的住处。这暖阁亮丽宽敞,面向花院窗台上,摆放着数盆兰花和紫白双色的凫尾花,靠近窗边的墙角,摆放着一盆紫背天葵。北墙边,是一张华丽的软塌,鹅黄色的绸缎面丝棉被褥下,是一张橘黄色锦缎软垫。旁边的雕花案几上,摆放着一个香花薰炉。西边墙壁上,贴着一扇形的横幅,上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雪姬硬要在下面贴上一个大大的忍字,霍去病嗔望着她,她笑笑说:“这是你我都缺的”字幅下面,是雪白的长毛地毯。上摆两张梨木转椅。门侧边是贴着山水画的屏风。屏风旁的雕花木架上,摆放着霍去病的剑。此刻,看着坐在软塌上的雪姬,头上仍然挂着那块红头巾,霍去病伸手掀去头巾,露出雪姬那娇靥的脸庞,那松松的云髻上横插一支金钗,金钗末端坠着珠环流苏,套在头上的金饰头环,环尖处镶着一棵蓝宝石坠在额前的眉心上方,令她美貌的脸庞更是艳上加艳。霍去病轻吻着她的脸,她的唇,最后把脸贴在雪姬的腹部上,轻声道:“小子,老子我正在哄你睡觉。”
雪姬轻嗔道:“我看你是想儿子想疯了,还未出来,就已经喊着儿子了。要是是女儿呢。”
霍去病笑道:“女儿我就更爱了,只不过,我总感到这是儿子来的。你就等着瞧,看我的猜测对不对。”
雪姬闭上眼睛道:“我可不想再多一个调皮捣蛋的,骄横跋扈的小去病。”
霍去病哈哈大笑:“妙,好教你处处看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