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之城买下的,是一幢小型的别墅,二楼的房间不多。许是因为旧家具搬空,新家具刚搬进来的关系,硬装虽然已经到位,但软装还需要逐步完善,整幢别墅空荡荡的,没有人气,处处透着一股萧瑟。拖着受伤的脚,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看过去,都没有男人的身影。很快,来到走廊尽头,最后一个房间。关丹怡知道,陆之城肯定在里面。手放在门把上,久久地按不下去。有烟草的气味从门缝里透出来,夹杂着男人低沉的咳嗽声。安静地站在门口,低着头,关丹怡的心里五味杂陈。五年了,她真的以为,苏拉不会再出现。这些年来,想靠近陆之城的女人们络绎不绝,各种花样献殷勤,全部被拒之门外。她以为,总有一天,陆之城会看到,她一直等在他身边,从来没有离开。她一直告诉自己,如果真的能在一起,就算迟一点也没有关系的。一夜之间,她的希望破灭,回头望去,只剩下一堆美丽的泡泡。房间里的咳嗽声越来越频繁,关丹怡伸手推开房间门。浓烈的烟味儿扑面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皱着眉,捂着嘴巴走进房间里,关丹怡快步走到窗户边儿上,把落地窗打开,新鲜的空气涌进来,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回过头,看向端坐在书桌前的男人。他手边的烟灰缸上堆满了烟头,桌子上的烟盒已经空了。“之城……”关丹怡看着陆之城,他穿着质地考究的外套,低着头,笔直地坐在椅子上,如果不是指间夹着的香烟,他看起来就像正在参加商务会议。然而,越是这样,关丹怡越是心惊。多年来,陆之城早已经宠辱不惊,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关丹怡的记忆中,除了五年前得知苏拉跟着齐远远走U国,陆之城像疯了一样不眠不休地到处寻找苏拉,憔悴得不成样子。后来,再也没有过了。那个会笑会怒的陆之城,似乎随着苏拉的离开,也一并消失在岁月的长河里,剩下一个只会拼命工作,开拓陆氏版图的冷漠的工作狂。端坐在椅子上的陆之城,对关丹怡的话充耳不闻,沉默地把指间的香烟送到嘴巴,狠狠地吸了一口,再次剧烈地咳嗽起来。关丹怡再也忍不住了,快走两步,伸手抢过男人手里的香烟,掐灭在烟灰缸里。“之城,够了。”
看着自己无怨无悔陪伴了五年的男人,如今为了另一个女人黯然神伤,关丹怡又心疼又妒忌,两种情绪刺激得她眼眶发红。“你找了她这么多年,终于找到她了,现在你能做的就是坐在这里自怨自艾吗!?”
关丹怡的声线柔软,却带着压抑的痛:“真的放不下,你去找她啊,去告诉她啊,去把她找回来啊,买一幢空别墅,你就只敢这么默默地守在她身边吗?跟着你吃饭的几万人,你都不管了吗!”
男人沉默了很久,终于抬起头来,看向关丹怡。看到男人的眼神,关丹怡的心里狠狠地震了一下,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地握住她的心脏。深遂的眼眸里只有深不见底的墨黑,透着浓重的伤痛,迷茫,以及不确定。“她在齐远的身边,笑得那么开心,我的儿子,亲昵地叫齐远叔叔。”
陆之城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几近于破碎:“我是不是错了。我是不是不应该来打扰她的生活。”
“我在她的生命中留下的,全是伤害。再也不会有一个人,像她一样,给我那么多那么多的爱,我一直以为,很快,很快我就能给她想要的一切。”
男人的声音几近乎哽咽:“那时候我为什么不懂,有些事情,会来不及。”
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握上男人冰冷的手,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之城,这不是你的错。”
咬紧牙关,关丹怡才能控制着自己几乎要从唇边溢出来的哭腔。“为什么不是我的错?我自以为我要守护苍生,这么沉重的担子,为什么要压到她的身上。”
陆之城喃喃道,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对关丹怡说道:“她自小娇生惯养,有全世界最爱她的父亲和兄长,却遇到了我,让她尝尽苦痛。”
“这样的我,有什么资格再来说爱她。”
“你实在过不了自己心里的坎的话,我们回去吧。”
关丹怡低头看着眼前的男人,心里疼得如针扎一般,她很想伸出手,给他一个结实的拥抱。然而,她敢做的,只是轻轻握着他的手:“我们回去A城,就像你从来没有找到过她一样,继续就这样生活吧。”
不着痕迹地把手从关丹怡的掌心里抽出来,陆之城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窗外不远处,就是苏拉的房子,半透明的窗帘在寒风中轻轻摇曳着。“我爱了她三年,离开她七年,她用尽全部气力找到我,怀了我的孩子,我又弄丢了她五年。”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抚上玻璃窗,似乎这样就能摸到苏拉的脸:“好不容易再找到她,我怎么能再次离开。”
“丹丹,你回去吧。”
似乎已经从悲伤的情绪里抽离出来,陆之城的声音恢复了平稳,没有丝毫起伏:“我暂时留在U国,陆氏靠你撑着了。”
“我撑不住!那是你的陆氏,不是我的!”
关丹怡的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她竭力控制着自己想大喊大叫的冲动:“我为什么要替你守着!我不是12年前的苏拉!我没有那么伟大!我守不了!如果你不回去,陆氏迟早会散!”
“散了就散了吧。余生没有她,赚再多钱又有什么意义。”
说完这句话,男人静静地看着不远处苏拉的房子,再也没有言语。“她究竟哪里好?我究竟哪里比不上她?”
关丹怡不甘心地喃喃自语道。“不需要理由,她是唯一的,不需要比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