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晋琛靠着墙壁站了一会儿,眼神冷了几分:“她到底怎么回事?”
慕易良只站在旁边冷冷的看着,他没有作声,可他此刻心里多么清楚,他很想说出来。直到心底被阴暗聚集着,雨柔的命如果真的没有了,那么这个世上只有他和那个孩子相依为命了,他想都不敢想象没有她的日子。神情有些恍恍惚惚的看着慕晋琛,那双狭长的眸子有着深邃,蹙了蹙眉头才问道,“你会拼尽全力救她吗?”
慕晋琛薄凉的唇边带着一抹嘲弄的弧度,“你不是什么都能掌控吗?”
慕易良低沉的声音说道:“我明白,并不!”
他没有说谎,其实他早就知道,不是所有的东西当能掌控,比如姚欢欢的心,比如姚欢欢的命……可是,慕晋琛在听到慕易良说这样的话,真觉得不可置信。他比慕易良要高一些,就这样居高临下的看着了他一眼,喉咙里轻轻溢出一声冷笑,却没有回答。他自是要帮助欢欢的,他亏欠了她太多,本就自责,如今可以好好报答她,自是要做的。不管怎样救她,只要能救,他一定赴汤蹈火。只是,后来,他才明白,这一场赴汤蹈火之中,他牺牲的是自己的灵魂。久久的沉默,是慕易良轻轻浅浅的笑意,“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说了!”
慕晋琛仍旧觉得不可思议,眼前的男人哪里是那个不择手段的男人,现在的他真就如同普通人家里的慈爱爷爷一般,可是,此时此刻,慕晋琛不敢轻易相信。慕易良脸上的阴霾很明显,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我不想看着她难过,不想违背她的意愿,如果她知道,她是不会再跟我说一句话的!”
慕晋琛心烦意乱的转了身,心里想着不要理会他的话,这个男人虽然是自己的爷爷,可这样的爷爷时不时的利用自己,然后再编写好听的谎话来欺骗他也是常见的。而这次……他不知道是不是欺骗。可一想到这是攸关姚欢欢的生命,他好似又做不到不闻不问,脸上已经是一片阴影了,薄唇轻轻的抿着,沉默的氛围里渐渐有着可怕的因子,他按了按两边的太阳穴,转身再度看着慕易良,良久才问道:“到底是什么?”
记忆里的慕易良是神采飞扬精神抖擞的,哪怕岁数已高,可此刻的她,俨然就是一个糟老头,一张脸死灰死灰的,没有什么血色,让然看了惊骇不已。慕晋琛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爱上了一个可以当自己孙女的女孩,这场往年的恋爱注定让慕易良失去所有……然而,姚欢欢被这个男人喜欢着,就像世界缺了一口,她这辈子是真的完了,彻底的毁了。慕晋琛不由自主的又看了慕易良几眼,身为男人,同样有着自己喜欢的女人,而且身上流着相同的血液,或许他们两人的行为性格尤为相像吧,唯一不同的是,他可以坚信暖暖心中有自己,而姚欢欢心里从始至终只有宁斯城。这是他跟慕易良最大的不同。突然,慕晋琛的唇角微微勾了一下,“该不会她的病跟我有关系吧,如果我要你离开她呢?”
就在这个时候,慕易良的手开始不停的颤抖,紧接着全身都开始抖了起来,他觉得慕晋琛的话语仿佛是来自地狱的,暗哑的声音低低的响了起来,“慕晋琛,我可是你爷爷!”
“呵,”慕晋琛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这个时候想起你是我的爷爷,可你有没有想过我是你的孙子?”
慕易良的脑子似是一阵空白,久久不能回神。当然,慕晋琛不是慕易良,他还做不到慕易良的决绝。他说这一番话,纯粹是为了打击慕易良的信念,让他看看被人威胁的感受是何等的不舒服。等到慕易良的脸色有了少许的缓和,慕晋琛才淡淡的说道:“你说吧!”
医院的墙壁是雪白的,光照射进来,衬托慕易良的脸色更加惨白,微微有些纹路的额头上有着密密麻麻的汗珠,他的双手撑着脸颊的两边,声音很是低沉,“雨柔需要配型,我已经找人核对过,所有人都不匹配,连姚芊芊都不吻合。”
慕晋琛隐隐约约听出了话里的深意,终究还是有些犹豫的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此时,慕易良顿了顿,微微蹙着眉头,漆黑的眸子里有着认真,一字一字有力而清晰的说道:“唯独凌安暖的可以……”慕晋琛机械的看着他,面上是激动和错愕的复杂情绪,眉宇是严肃而又沉寂的,仔细看上去,整个人有着落寞和萧条。然而,他迟疑了半分钟,便迈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的走出医院。“晋……琛……”慕易良看着他落寞的背影,终究还是住了口,眼睁睁的看着他走出了医院。他坚信,慕晋琛会救雨柔的,可是如果是在凌安暖身上……慕易良的眉头久久的皱着,没有舒展。……凌晨。凌安暖在床上反反复复的睡不着觉,干脆坐了起来,身上披了一件衣服,走出了卧室。蓉城的冬天已经来了,夜晚显得特别冷。寒气蔓延在她身上,迫使她打了几个寒颤,拢了拢身上的衣服。慕晋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别墅,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可看到身着单薄衣服的凌安暖,他整个人又清醒了几分,迅速走到她的身边,语气里有着宠溺和关心,“暖暖,这么晚不睡觉,又穿这么少,很容易着凉的!”
凌安暖那副冷冰冰的模样让人看着心寒,唇角勾起的一抹弧度不带一丝温度,“再这样耗着真没意思,再有不到两个月就过年了吧!”
寒冷从外面吹了进来,慕晋琛皱着眉头起身去关窗户,他的声音依旧的轻轻浅浅的、低低淡淡的,传在她的耳边,“过年都是和乐融融的一家!”
一想到过年,都是其乐融融的团圆,可凌安暖只觉得他说的话尤为刺耳,他跟她说和乐融融的一家?哪里来的啊,他们这个家已经散了。她想走,可是没有慕晋琛的同意,她没有办法。造化真是弄人,她曾经爱着慕晋琛,可慕晋琛从未表明心意,可现在,她恨着她入骨,可他却苦苦哀求就是不愿意放手。如果,那个孩子还在,她或许还会心软,看在孩子的份上,她会试着和他继续下去,毕竟她也渴望孩子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可现在,一切都是枉然,一切都是被他毁了。她还相信他是不小心为之的,那条短信她会永远记得,因为它的存在,印证着自己的愚昧无知,她怎么可以再去相信慕晋琛这个谎言家的话呢。孩子流失了瞬间,她还想过报复慕晋琛,可现在,她没有那个经历,只要他放了自己就好。在他身边一天,她就心烦意乱一天,看着他,她便想起了这个未出世的孩子,那个时候,她还心存侥幸的想着,赌一赌或许会有奇迹发生,可直到终究还是赔了孩子的性命,她觉得自己是多么可笑而又可悲的人呢!她对他的那些爱,已经成了一片狼藉,看着慕晋琛又绕回了自己的身边,她不知道自己除了冷笑还可以用什么表情对他。难道让她哭着哀求吗?她已经做不到了,因为她的哀求在他眼里也只是一个笑话,驳不到同情。她的年龄还那么小,可是她觉得自己已经老了,就如同这样失眠的夜晚,一晚比一晚强烈,寒风凌乱的时候,她便想到了凌老,想到偌大的一个凌氏,再想到已经平坦的小腹……如果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或许她还会爱着慕晋琛。只是,她更希望,可以重来,她这一生都不会遇见慕晋琛。可相遇这些事情,她知道茫茫人海中,遇见也是一种缘分,然而,她和慕晋琛的缘应该就孽缘吧!凌安暖已经闭上了眼睛,脑海中的一幕幕又开始浮现,她很想断了这种思绪,可场景却是那么真实,让她不得不想……突然,感受着一股温热的体温,凌安暖赫然睁开眼,慕晋琛的手指已经撑开了她两边的脸颊,他含情脉脉的凝视着,在凌安暖眼里剩下的不过是可笑。他的温暖,他的神情,他的爱慕,在凌安暖眼里全是沉寂后的可笑。那么不堪一击的画面一次又一次的袭击着她的脑海,她的肺腑,让她感觉呼吸不畅,要窒息了般难受。如今,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傀儡,她想不到活下去的意义,想不通生命的作用,一切的一切都没有了任何意义。客厅里安静极了,除了两个人的呼吸和心跳声,显得死灰一般的寂静。就是这样规则的安静中,慕晋琛只觉得自己的呼吸声都受到了压迫,明知道凌安暖和他的感情已经是分崩析离的状态,可那些不愿意说出口的话却在喉咙处蠢蠢欲动,压抑而隐忍着让他万分的难受。他甚至有些后悔自己追问慕易良,如果他不问,慕易良是不是不会说,而他就不会承受这种选择的痛苦。这一次,他定是将凌安暖越推越远了,甚至可能推向遥远的边际,永远都找不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