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十分钟呢。”
阑珊声音低低的。走了好几条街，人都快冻傻了。看见言颜都还没十分钟，她都没想着要上去说句话什么的，她就这么走了。“你可以去追。”
陆随然说。阑珊愣了愣，想都没想，撒腿就跑。男人伸手拎着她羽绒服的帽子，硬生生就给拽回来了，“你知道门在哪边吗，你就去？”
阑珊也就是怼人的时候，看起来特别厉害特别精明。别的时候……简直智商完全下线。“不知道。”
阑珊垂头丧气的说。放慢了脚步，和陆先生一起慢慢走着。“先去吃饭。”
陆随然说。阑珊：“不饿，不想吃。”
反正她在陆先生面前，是越来不不懂得什么叫收敛情绪了。“不吃？”
陆随然眯了眯眼睛，“那个叫言颜的可以回去了是吧？”
阑珊迟钝了好几秒，才有反应过来看着眼前的男人，“你刚才说的……什么意思？”
“就你听到的意思。”
陆随然眼神有点小嫌弃。阑珊：“我没听明白。”
陆先生轻轻叹了一口气，揽着她换了个方向，“走吧。”
一直到对面那条街上，阑珊脑子都还没转过来。是家小文艺的西餐厅，即便在这种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开着，也没影响它的独特感。阑珊到门口的，不自觉的停了下来。就在这时沈慕之推门出来，笑了笑，“随然，顾美人。”
阑珊心情有点复杂，连看到这人都没缓过来。“进去吧。”
陆随然揉了揉她的脸，“委屈成这样，你又不欠她的。”
阑珊看了看他，又看看身侧的沈慕之，“你不进去吗？”
“我刚好有点事要和慕之谈谈。”
陆随然说：“我就在附近。”
阑珊把围巾摘下来，围到男人脖子上绕了一圈，小声说：“别动手。”
陆随然看着他的眼神有点无奈。阑珊脚步有点飘的走了进去。沈慕之朝那边看了一眼，似笑非笑道：“谈谈？”
陆随然横了他一眼，目光有点凉。两男人在旁边的咖啡厅坐下，气场压得服务生上了咖啡之后，再没人敢往这边靠近。“随然，不至于吧？”
沈慕之有些闲散的笑了笑。“怎么不至于？”
陆随然勾了勾唇，“沈先生好本事，心思都动到我太太身上了。”
两人嗓音里都听不出有什么变化。“那时候，谁知道她是陆太太？”
沈慕之反问道。陆随然神色淡淡的，没说话。不久之前。顾阑珊似乎也说过这样的话。……街道上雪纷纷扬扬的落下，穿着厚厚实实的男男女女们结群成对的走过，隔了一层玻璃，里面却是暖气十足的世界。同样灯火通明的城市，比起安城来，更有厚重感。阑珊朝着窗边的那个女孩走过去，原本有些飘的脚步，渐渐的有些沉了。“阿颜。”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暗哑。有些轻，也不怎么好听。言颜抬眸看着她，许久，“你命怎么那么硬呢，顾阑珊？”
“嗯，我也觉得我命挺硬的。”
阑珊在她对面坐下。垂下来的吊灯，映着言颜的眼睛水光潋滟，美的有些炫目。她慢慢的把手套摘下来，放到桌角，“我以为，你还不肯见我。”
“我是不肯啊。”
言颜仰了仰头，语气轻嘲：“可是谁让陆太太有人罩着，不肯都不行了。”
“我只是……想看看你。”
阑珊的声音不自觉的低了下去。这世界上总有些人，会让再伶牙俐齿的你，都变得黯然无语。“顾阑珊！”
言颜忽然提高了音量，“你再这么憋屈一个给我试试？”
“那你是要怎样？”
阑珊猛地站起来，“啪”的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各种杯子碟子都跟着颤了颤，在氛围温馨的西餐厅里幽幽回想着。不远处的人也都看了过来。吼完之后，两人都有限懵。安静了片刻之后。言颜轻笑道：“行啊，有长进。”
“还行，本来想走温情路线的。”
阑珊淡淡的说，抽了几张纸递给她擦桌上忽然溅出来的水渍。“谁有你本事，一走好几年，连死是活都不知道。”
言颜敛眸，“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
声音轻的几不可闻。阑珊擦桌上水渍轻颤了一下。努力压住忽然奔涌而来的情绪，不让自己看起来太激动。“沈慕之……是个什么样的人？”
反正阑珊对这个男人并没有好感。刚见到的时候，就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后来的所作所为，反正对阑珊来说，都只有不好的记忆。“不知道。”
言颜只有这三个字。把自己跟前的一小碟椰丝奶冻推到了拉阑珊面前，“也无所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阑珊拿起一块尝了一口。椰丝的香味很浓，甜而不腻。吃完之后喝了一口热水，感觉水都有点微微泛苦。“还恨我吗？”
阑珊抬眸看着她。飞扬不绝的雪色，容颜绝艳的美人。在一瞬间，契合的不像话。“你问这话的时候，真的不觉得自己很傻吗？”
言颜忍不住笑了笑，“你想让我怎么回呢？不恨你了，我们和好吧？还是，是的，我恨你，恨你一辈子呢，顾阑珊？”
“不知道。”
阑珊按了按有些发红发痒的指节，“就是想问问。”
其实真的无所谓什么答案。就像她想见言颜，其实也无所谓做点什么一样。只是问一问，见一见，也没什么别的。声落。两人不约而同的沉默。之前她们在一起的时候，就一直都是言颜的话比较多，阑珊属于比较安静的那一种。现在她不开口。阑珊反倒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这些年过的好不好？她要是问这种废话，应该会被阿颜当场堵回去的吧。“不过，要恭喜你啊，陆太太。”
言颜抬眸，举起红酒杯，轻轻一晃，笑了：“得偿所愿。”
阑珊顿了片刻，举杯轻轻碰了一下。两人心照不宣的，都干了。酒暖风轻。大约只有言颜知道阑珊对陆随然的执念有多深重。或许别人都在艳羡着陆太太风光无限，而言颜只会轻笑着说一句：那个傻子。若是别人有她这样的痴心，何止是一个陆先生呢。天上的星星都该摘下来了。一顿饭吃了三个多小时。彼此大多都在沉默着。只是连这样的安安静静坐着，都是一件异常难得的事情。出门的时候。寒风刮得特别狠。阑珊把帽子给言颜带上了，自己的头发被吹得乱嘈嘈的，像个疯婆子。她摸摸她的头，“想我的话，给我打电话。”
“陆太太，本次服务就到这里了。”
言颜说：“想矫情找你陆先生去。”
沈慕之靠着一辆黑色的车站在街边，雪落在他肩上细细的一层。言颜头也没回的朝他走了过去。阑珊站在原地看着她坐进车里，毫无留恋的远去。“还没看够？”
陆随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撑着伞走了过来。阑珊搓了搓手，回头看着他，眸里有零星的笑意，“接下来去哪里？”
“你还想去哪？”
陆随然拂了拂她头发上的雪花，“快十点了。”
帝都的天空，雾霭沉沉的。就算平时不下雪，也看不见星星。“我有点想回家了。”
阑珊说。见到言颜之后，某种叫做归属感的情绪被无限放大。因为想要的差不多都已经得到。而且太过顺遂，反而让人心里开始隐隐不安。陆随然看了她好一会儿，说：“好。”
……“怎么不说话？”
沈慕之看着身侧神色恹恹的女孩，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刚才说太多了。”
言颜说：“而且我不想和你说话。”
她把头上的帽子摘下来，拿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转着，指尖有微微的暖意。沈慕之屈指微勾，把她手上的帽子勾了过去，“在想扔了还是留着？”
男人打开窗，随手就抛了出去。“我早告诉过你，不想要的东西就扔掉，何必费那么多心思？”
“停车！”
言颜大声道：“我让你停车！”
司机被她尖锐的声音吓得，猛地踩了一脚刹车。言颜一头撞在车窗上，声音挺大的。她却跟没感觉似得，打开车门就冲了下去，车速很快，视线之内已经看不清帽子的痕迹了。言颜飞快的往回跑着，路面上的积雪很滑。她看到那顶帽子的时候，一下子没停住，整个都摔在了雪地里。寒意扑面而来，全身冰冷。男人从身后大步跟了上来，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不是不想要？”
言颜在他伸手之前，飞快把那顶帽子捡了回来，拽在手里，死死的握住，她的眼眶发红，“我最不想要的就是你，那你怎么还不滚？”
沈慕之伸手，把她从雪地抱了起来，嗓音低沉温柔，却不容拒绝，“你做梦。”
言颜眼里盈盈水光在打着转，摇摇欲坠。她低头，一口要在男人修长的颈部，直到铁锈味充满舌尖……要怎么告诉别人？在南城不可一世的言家大小姐，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叫做“沈慕之”的男人，圈养着的金丝雀。金屋藏娇，呵。不过就是一个好看点的大笼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