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片大片的灰色中,看不到一丝亮光。厉北城修长的手指间夹着明明灭灭的烟,连烧到了手指都没有感觉,只死死的盯着烧成一片残骸的咖啡馆。担架上蒙着白布被抬出来。他缓缓走上前,目光赤红的看着白布。“厉总,人已经找到了,只是……”医护人员刚开口,对上厉北城慑人的眼神,吓得不敢再继续往下说了。厉北城的手指拂过白布,落在边角上,却迟迟没有掀开。陆舒倾挪动轮椅到他身边,见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担架上,无声无息的将一部手机塞进了厉北城的口袋:“北城,人死不能复生,你别难过了。”
“不可能。”
厉北城开口,声音颤抖:“像她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死?”
那个一直黏着他,无论他怎么骂都不会走的人,怎么会就这样离开他?白布被缓缓拉开,一张惨不忍睹的脸出现在眼前。大半张脸已经烧焦了,只隐约能看出年轻女子的轮廓,暗红色血液已然凝固,看上去异常可怕。“都烧成这样了,怎么能确定就是宋民谣?”
厉北城似是勾了勾唇角,却无法笑出来,“不会是她,一定是你们弄错了。”
警察走过来,手中还拎着一个塑料袋,里面放着烧焦了大半的证件:“这是在尸体旁边找到的,是张身份证,还有一份离婚协议,上面的名字都是宋民谣。”
听到“宋民谣”三个字,厉北城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向警察,微微泛白的骨节却暴露了他此刻的情绪。冰冷的眼神里,似有暗色,一点点在瞳孔中蔓延。像是被快速推进的镜头,飞快闪过破碎而血腥的场面,然后定格在面前的这具尸体上。他仿佛看见,在火焰当中,那张素淡却时常含着微笑的脸,渐渐被烧的面目全非,嗓音沙哑而古怪:“你后悔吗?”
“失去我,你很开心吧?”
“厉北城,我放你自由了。”
“你就带着这一生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继续活下去吧。”
她说着话,一步步朝他走来,身体渐渐被火焰吞噬,那张如同被撕裂的脸越发绝望而悲伤。厉北城抬手,几乎要碰到她,却在咫尺间,烟消云散……六年后。S市城区行人匆匆,十字路口的安全岛又宽又阔。一辆黑色的面包车,停在了面前这栋看起来极为宏伟的酒店门口。扛着摄像机的摄影师和拿着话筒的记者纷纷从车上下来,引起了旁边不少路人的围观。“民谣,你刚来,先跟在我后面。”
一个看起来年长些的记者转头嘱咐道,又回头看了眼车内,“你把儿子放在这里,没事吧?”
宋民谣正在低头摆弄机器,听到老师的话,抬起头,眯着眼睛笑了笑。阳光下,她的皮肤白的透明,几乎可以看见血管。若不是那一道在左脸颊上有一块烧伤的疤痕,绝对是个可以引起不少回头率的美女。“没事,他聪明着呢。”
很像他的爸爸。后面一句话,宋民谣没有说出口。几个人鱼贯般的走进酒店。宋民谣四处张望了一圈。这家酒店已经存在很久了,是S市的标志性建筑,只是以前非常老旧,最近听说被一个有钱人买下来,重新返修,要做成跨国连锁酒店。今天是新酒店开张的日子,特意举办了一个宴会。对于这位万众瞩目的背后老板,各家媒体都恨不得挖出重磅新闻来。宋民谣跟着老师走进去,觥筹交错的宴会上,每个人都穿的光鲜亮丽,聚光灯闪的人眼睛都要瞎掉了。她在国外这几年,为了锻炼好嗓子,才选择了能多说话的记者这个行业,这次回国,能进入这家大型报社,她已经非常满意了。只是,她还是有些不习惯人这么多的场合,总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背后的老板还没有来。宋民谣随着老师拍了几张宴会的照片,不知不觉的就走远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周围已经没有人了。她抓着相机往前走,眼尖的看见了休息室三个字。她怎么跑这儿来了?宋民谣懊恼的想,自己才六年没回国,竟然都变成路痴了。她转身想走,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声音在这个空荡荡的走廊里,着实有些刺耳。休息室里的人听到了声音,门应声而开。那张深深烙印在她脑海中,致死也无法忘记的脸,就这么突然的出现在了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