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唯在里边一点回应也没有，我有点慌了，这要再不开门，我只能找人急开锁了。“小唯！有什么好好和妈咪说，好不好？”
“小唯！你不要吓唬姥姥！”
我和妈妈在门口喊他，张叔拿了梯子，准备从后窗爬进去。但是后窗有点高，张叔够不着，只能下来，让我喊急开锁。我打了开锁师傅的电话，然后焦急等待。十几分钟后，开锁师傅总算来了，师傅很快把门打开，我快步冲了进去。小唯坐在房间的地板上，神色木然。他的面前，撕碎了很多画纸，都是他最近的涂鸦。“小唯。”
我走过去，伸手想去抱他。小唯很粗暴地推开我，不让我碰他。“小唯，怎么这样对妈咪！”
养母过来，柔声责备小唯。小唯躲在她怀里，抿紧唇，很不开心地盯着我。“小唯，有些事情，妈咪现在不知道怎么和你解释，等你长大些，妈咪会告诉你一切。”
我伸手，想去握住他的小手。小唯使劲摇头，用很陌生的眼神看着我。“小唯！”
“你出去！”
他冷冷的。他这样的眼神，令我很受伤，我曾相依为命的儿子，现在好像把我关在心门之外的陌生人，不知如何走近。“小唯，怎么能这样和妈咪说话！”
养母搂着小唯，皱起眉头。小唯从姥姥怀里奔出去，跑进里边小房间，趴到他的小床上，对我们不理不睬了。养母和我对视一眼，示意我进去劝劝，她在外边等着。我进了房间，把门关上，走到他身边，挨着他坐下。“宝贝，别这样好吗？妈咪会难过哦。”
我俯身，在他耳边柔声说。小唯终于开口回答我：“我比你更难过。”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懂，等你将来，总是会理解妈咪的。”
“我为什么不懂？江蓠叔叔对我们那么好，你却把他气跑了，呜呜……”小唯大哭起来。“不是妈咪把他气跑了，是他有他的生活，我们有我们的生活，明白吗？”
我微笑去搂他。“你走开！你是个骗子！”
小唯哭着打我的手，不让我碰他。“小唯，怎么这样说话呢！”
我虎下脸。“你是个大骗子，你骗我说，爸比是英雄，可是爸比却是个大坏蛋！他要把你淹死，他还把我抓走，他还打我……”小唯越说越情绪崩溃，他失声大哭，全身发抖，眼里充满恐惧和仇恨。“他打我！用皮鞭打我！他是个大坏蛋！是个魔鬼！”
“小唯！不是！不是这样的！他不是存心要打你！”
我说到这里又打住，虽然小唯是孩子，但我也不能说太多，不能轻易透露傅颜的身份，万一小唯和别人说出去，可能会引来大麻烦。“你是骗子！他是坏蛋！我不要你们！我要江蓠叔叔！”
小唯跳下床，拿着床上的枕头，还有床台柜上的书砸我。“小唯……”“你骗叔叔，要和他结婚，可是你又反悔，你还喝酒，还很晚回家，你不是我的好妈咪了！”
“小唯！妈咪不是故意的！好了，妈咪答应你，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我都快急哭了。“你出去！我再也不要相信你！”
小唯把我往外边推。“小唯！你不爱妈咪了吗？”
我蹲下去，把他抱住。“你是个骗子！你什么都骗我！我不要听你的话！”
小唯在我怀里，两只小手死死撑着我。我难受死了，很固执地抱紧他，他在我怀里挣扎大哭，就算我抱得再紧，好像也不能贴近他的心似的。“小唯乖，不要闹，无论妈咪怎样，妈咪都是最爱小唯的……”我抱着他哭了。“但是你现在不爱我了！”
他终于没有那么大抵触了，委屈地哭着说。“没有呀，我还是一样爱你，只不过妈咪最近很忙，妈咪会调整，会多陪小唯。”
“你打电话让江蓠叔叔回来，好吗？”
他哭着问。“好，妈咪出去打电话，你等一会好吗？”
“好——”我拿出手机，快步去外边给钟江蓠打电话，但是我没说让他回来，只是告诉他，小唯在闹脾气。“你让他听电话。”
钟江蓠声音沉沉的。我拿着手机进屋，把手机放在小唯耳边，让他自己拿着，和叔叔说话。“叔叔——”小唯大哭。“小唯乖，不要哭哦，叔叔要去工作了，等忙完工作，叔叔再回来陪小唯。”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叔叔什么时候撒过谎？”
钟江蓠几句话，便把小唯哄好了，他带着眼泪笑了，和他在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电话挂了，小唯把手机给我。“江蓠叔叔有他自己的事业，他不能每天都陪着我们呀，等他忙完了，他一定会回来看我们。”
我用纸巾给他擦拭眼泪。“嗯。”
小唯手背擦擦眼睛。小唯的哭泣总算止住了，他僵硬的身子也总算软下来，依偎在我怀里。“小唯还是要乖乖去上学，不然江蓠叔叔回来，会不开心哦。”
我把他抱起来。“嗯。”
小唯眼泪汪汪点头。我把他放下来，陪他去洗漱间洗漱，换上校服，牵着他的小手出来。“想吃什么？宝贝。”
我柔声问他。“想吃妈咪做的玉米饼，好久没吃了。”
小唯很委屈地吸吸鼻子，因为哭得太厉害，时不时还抽泣一下。我心头漫过愧疚，柔声说：“现在就去做玉米饼子，好不好？”
“会不会迟到？”
小唯抬头问。我看看手表，现在快八点了，八点半上课，已经来不及了！“要不我明天吃，好不好？”
他乖巧地问。“好！”
我高兴点头，“妈咪送你去上学，下午去接你，然后我们回来一起做奶油曲奇，好不好？”
小唯总算笑了，露出小小米粒一样的乳牙，开心点头。我暗暗松了口气，总算是把这个小祖宗哄好了！“小唯快来，姥姥做了鸡蛋羹，土豆饼，快点吃完上学！”
养母在小厅喊。小唯放开我的手，奔了过去，爬上餐桌，飞快吃起来。“我们家小唯最乖了！”
养母赶紧夸他。小唯满嘴的土豆饼，边吃边说：“我要多吃饭饭，江蓠叔叔回来，看到我长高长胖了，一定会很开心！”
“对！小唯最聪明了！”
我过去拍拍他的小脸。我吃了点鸡蛋羹，吃了点热粥，没敢吃太多。养母心疼地看我一眼，数落说：“以后得注意自己身体，都是两个孩子的妈了，不能太任性。”
“知道了，妈，”我笑笑，拉着她到一旁说，“妈，你回头给我亲妈打个电话，劝劝她回家，我担心她赌气，在外边病了呢。”
“好的，唉，你也是太不省心了，江蓠多好呀，你偏偏……”“其实你是最了解我的。”
我小声在她耳边说。“我自然是了解，这么多年，你的心思我还不了解吗？可是……”我来不及和她说了，但我知道，养母的确是比亲妈更了解我，这么多年，我对傅颜的感情，也只有她最清楚。我给小唯擦擦嘴巴，给他背上小书包，牵着他出了家门。“最近老师都教了什么呀？”
我一路上问他。“数学最近学了算式，一百以内的加减法，语文学了很多生字，还有唐诗。”
小唯口齿清晰地回答我。不知不觉，他已经五岁了，我转头看了他一眼，时间过得可真快，我来海城，竟然两年了！移植术后，他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回想那段绝望的日子，我现在还很后怕。我不由自主，将他揽入怀里，柔声说：“小唯真棒！”
我和他算了几道数学题，又背了两首唐诗，一会便到了学校。我很久没送他了，他似乎已经把早上的不快忘记，牵着我的手叽叽喳喳，一直到教室外边，才把我放开。他的班主任正站在门口，迎接她的学生们，看到我后，笑着过来打招呼。我顺便问了问小唯的情况，班主任告诉我，小唯比刚开学时开朗很多了，现在每天和同学说说笑笑，不再像刚来时，总是一个人闷闷地坐着，写写画画。“钟先生今天没来？”
班主任问我。“钟先生这段日子不会来接送小唯了。”
我笑着回答老师。老师意味深长地看看我，说道：“钟先生对孩子挺好的，夏总不要错过了。”
我略尴尬地一笑，点了点头说：“嗯，我会慎重考虑，谢谢老师。”
我早些天买了些器材送给学校，班主任对我也熟悉了，这位四十来岁的大姐，直接操心起我的婚姻大事来。离开学校，司机送我回去医院，今天还不能出院，还得打一天吊针。我没急着回病房，先去儿科看傅夏。这孩子感冒两天了，我都没好好照看她。进去病房，看到我妈在，我忍不住想笑了，心里漫过浓浓的暖意。到底是亲生的，还是不舍得我和孩子。她看我进来，狠狠白了我一眼，转过背不理睬我。“小景。”
张妈抿着笑看看我。“妈——”我走过去，抱住她的肩膀。“少和我来这一套！江蓠不回来，我就不想理你！”
妈妈打掉我的手。傅夏拍打着胖乎乎的小手，对着我咿呀欢呼，想让我抱抱。“宝贝呀，烧彻底退下没呀，还咳嗽不？”
我把她抱起来。“昨晚没咳嗽了，烧也退下了，医生说今天观察一天，就可以出院了。”
张妈说。“那就好！辛苦了，张妈，辛苦了，妈妈！”
我说着，身子往妈妈身上靠。“去去！烦人！”
妈妈瞪我一眼。“妈——”我拿着夏夏的小手，在她的脸上蹭蹭。“快去你自己那边！我一会过来！”
妈妈把夏夏抱过去，没好气地呵斥。夏夏以为凶她，嘴巴撇撇，万分委屈的拧着小眉头了。“哎呦，姥姥没说你，姥姥骂你妈咪呢，夏夏宝贝最乖了，姥姥亲亲！”
妈妈赶紧哄她。张妈看着我笑笑，让我赶紧回去自己病房。我回到病室，护士正在找我，医生查房了，要给我做上午的检查，免不了又被数落几句。“医生，我明天出院。”
医生看我一眼，严肃说：“出院可以，回去要好好休养，胃病不是一两天能好的，全靠自己养。”
“哎！我知道了！”
我像个小学生一样，乖乖点头。“不能再喝酒了，另外饮食清淡，忌食油腻辛辣，多吃蔬菜水果。”
医生叮嘱。“知道了，谢谢医生。”
医生和护士出去后，我躺下休息。钟江蓠发了微信过来，问我小唯是不是到了学校，情绪如何。“还好，和你打了电话后，他就没哭了。”
“那就好，我过些天回来看他。”
“好。”
“明天可以出院了吧？医生说的话，你要记着，我以后不在你身边了……咳，我不在你身边，你还有两个妈妈照顾，其实我也是操心过度。”
我看着钟江蓠这段话，隔着屏幕都能感受他的无奈与失落。“谢谢你。”
我想了一会，终究不知道说什么，只发了这三个字过去。他可能一直在盯着手机，秒回我：“保重。”
“你也保重。”
那边没有消息再过来了，我放下手机，刚准备休息一会，莹莹背着挎包，快步进来。“莹莹。”
我忙坐起来。“姐，好些没啊！”
莹莹快步到床边，利落地搬了凳子，坐了下来。“好多了。”
我笑笑，看着她自己倒水喝。这两天公司的事情，她都有和我交流，我两天没去，傅逸清他们，自然又有些冷言冷语。莹莹从包里拿出几本合同，让我亲笔签字。“我和张副总都仔细看过了，没有问题，姐你再仔细看看。”
莹莹把签字笔给我。这是几个下半年的投资合同，我一本本逐条过目，确认没有问题，才拿起笔签了字。莹莹把签好字的合同收起来后，又拿出一堆文书，让我过目。这些是公司的一些人事和财政改革，都是我前些日子提议的，我看一遍后一一签了名。莹莹把东西收起来，说道：“姐，咱们新工业城的投资计划，傅逸清那边反对得很厉害，这事等你身体好了后，回公司再说。”
“好。”
我点头。新工业城的投资，我已经初步和合作伙伴谈妥，银行那边也初步谈妥放款，只要这两方面没有变卦，傅逸清反对也阻止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