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缕阳光透过铁窗照在床头的时候,她竟然也能做到不悲不喜。双手环抱着膝盖坐在墙角,她的身上依旧穿着昨天的那套淑女裙。还以为能欢乐的迎接林冉,没想到却落魄的住进监狱。呵呵,陆臻臻无声的扯着嘴角,这趟四月之旅还真的是有趣。一朝一夕之间,翻天覆地的变化。借着温和的阳光,她舒展开自己的肩膀,将头埋进膝盖。尽量抑制自己心里的苦涩与无助,林冉还在医院里生死不明,她绝不可以先放弃自己。只是……她就算可以做到不悲不喜,也抛弃不了无边的思念。脑海深处一直有个声音在呼喊,在叫嚣着想要出去见他。江临玺……你在哪?我好冷,即使有阳光的地方也温暖不了我,我就快要坚持不住了,你什么时候能来见我?幽深的走廊尽头,缓缓传来一阵脚步声,随着距离的靠近,声音愈发的清晰,听上去应该不止一人。陆臻臻背对着牢门坐在一角,面上没有丝毫的变化,仿佛如一摊死水,掀不起丝毫波澜。距离越来越近,脚步声最终在她的门口停下。接着便是开锁的声音,随着‘刺啦’一声金属碰撞的尖响,牢门被缓缓打开。章华就拿着钥匙站在门口,对着她的背影开口:“陆臻臻,你的律师到了。”
听到这句话,陆臻臻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僵着脸起身走到二人面前,眸光平淡的看了眼所谓的律师。一身得体俗套的黑色西装,配着严肃死板的深蓝色领结,全身上下除了那梳的过分油光的五五分头型外,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完全符合律师身份的装束。但她只淡淡的看了一眼,随即便撇开了头,声音冷淡:“这不是我的律师,我要见我自己的律师。”
她的律师,从最开始的宋濂,到后来的江临玺,至始至终都没有变过,现如今眼前的这个男人她根本不认识。那张陌生且笑得一脸官方的脸,也令她完全提不起兴趣交谈下去。陆臻臻脚下的步子还没动,章华就大步的走了过来,迎面望着她的眼睛,“你不要东挑西捡不识好歹,这是局里面专门配给你的律师,最近上头来了个大官巡检,对你这个案子比较重视,你最好给我收敛点。”
“哟,章警官也会阿谀奉承、追捧上级啊?我还以为像你这种痛恶世俗的警官,能做到如实平等面对呢?”
陆臻臻双手环胸,无所谓什么上下级的事,只是想借此来试探试探他的人品。章华的眸光顿时暗下,眼里似有一股隐隐的怒火,“追捧上级没什么奇怪的,只有好好坐稳这个位子才是重点。”
他话虽这么说,但陆臻臻却眼尖的看到了,他眼里一闪而过的不甘与愤恨。这个人是个厌恶权势,却又渴望得到更多权势的矛盾体质。很危险,但也很好利用。“我不需要什么专门配置的律师,我的律师很快回到,而你,从现在起多关我一天,就多一天的刑法责任。”
陆臻臻盯着他的眼睛,毅然决然的说着。章华脸色僵了僵,似乎听进去她的话,但也只是一瞬间,片刻之后,他又笑得一副胜卷在握的样子:“这个我自然知道,你放心,绝不会无故关押你,博兰购物中心的停车场监控视频,今天下午就能送到,还有当时现场的目击证人,陆女士,你是逃不掉的。”
听完他的话,陆臻臻不觉得担心,反而松了口气,最起码事情的真相能够查清,无论好坏,她都想亲自了解清楚。就在三人沉默的时候,走廊尽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声音在悠长空旷的长廊里显得异常清晰。‘哒哒哒’的响声一声大过一声,来人似乎走得很急,几乎是毫无章法的狂奔。“什么人?这里非警务人员不能进!”
章华率先察觉蹊跷,深锁着眉头循声音望去。来人没有说话,只是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不消几秒,人便已经在三人面前停下。陆臻臻站在章华的身后,心口砰砰直跳,想要踮起脚尖看看是谁,却被章华挡掉了大片的视线。“你是什么人?”
章华略显粗矿的声音响起。来人迟钝了下,眸光透过他的肩膀,看向身后的一抹身影,“我是陆臻臻的律师。”
只简单几个字,陆臻臻瞬间热泪盈眶,原以为昨天就流干了泪水,再一次冲刷脸颊。那道低厚醇熟的男音,就像钢琴低音部轻快的连弹,每一个音符都落在她的心头,带着暖暖的余温,温暖了整个心房。陆臻臻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推开身前的章华冲了过去。闷头埋进他的怀抱,当双手再一次搂住他结实的窄腰时,她的眼泪顿时掉得更凶。江临玺亦是双臂有力的环住她的腰,低头在她的发顶亲吻,“对不起,我来晚了。”
陆臻臻只觉得喉咙梗塞,在他的怀里使劲摇头,情绪激动到,开口说出的话也是断断续续的,“不,不晚,你,来,来了,就好。”
不论是她之前伪装的有多淡定、多冷静,一旦找到避风港,所有的伪装自动全盘崩塌。江临玺眼眸深邃,眉眼里尽是心疼,大掌顺着发丝来回抚摸安慰,“都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陆臻臻抽噎着摇头,却是再说不出话来。“你到底是谁?”
一旁看戏的章华,沉默片刻之后骤然出声。江临玺神色冷冽,抬头扫了他一眼,“我是陆臻臻的律师,江临玺。”
“江临玺?江家少爷?”
章华眉头上挑,“你搞笑吧你,是她开车撞的你妈妈,你竟然要给她当律师?”
江临玺的表情穆然变得严肃,看向他的眼神里就像是啐了冰霜,寒冷如骨:“是她开得车,但绝不是她撞得人。”
章华闻言,骤然轻笑出声,“你有什么证据?”
江临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低头看向怀里的陆臻臻,就在章华问出那个问题时,他明显感觉到她一下绷紧了身躯。她在害怕什么?是他给的安全感不够,还是胆子太小。如果是前者,那他必须做的再明显一些,直到给足她安全感为止;如果是后者,他倒不太担心,一切有他扛就好。想到这里,江临玺的眸光轻微的闪烁了下,随即不动声色的收紧搭在她腰上的臂弯,低沉的嗓音,从胸腔透过她的耳朵,直接清晰的表达:“我信任她,从始至终。”
我信任她,从始至终……陆臻臻心头一跳,被他的话深深震惊。章华嘴角挂起一抹嘲讽的微笑,“信任?你的信任有什么用?能救她?先不说你作为被害人的亲属这一点,就以你和她的夫妻关系,也不符合你做她的律师。”
章华的话就像当头一棒,敲在陆臻臻的心脏上,令她刚刚放松的身体又再一次紧绷起来。江临玺脸色渐渐的阴沉下来,神色变得异常的倨傲,“你懂什么?”
“我……”“闭嘴!”
江临玺立即出声,狠厉的打断他的话语,接着搂住陆臻臻头也不回的往外走。章华被他突然一声呵斥微微怔了一下,三五秒之后才反应过来,指着陆臻臻开口:“你站住!她还不能走。”
江临玺的步伐顿住,回头睨了他一眼,“你的扣留证书?相关证据和法规法定?有吗?”
章华微怔,一时之间打不上话来,这些东西他都没有准备好。“既然没有,为什么克扣她?”
江临玺冷着脸,凝眉看了眼他胸前的证件,接着又说:“章华?代号60319?等着我的律师通知函。”
章华站着没动,神色变得阴沉严肃,没想到来了个会门道的男人,无奈之下,只能捏紧拳头,亲眼看着他将人带走。微微闪烁的白炽灯下,两抹身影很快便消失在走廊尽头。身旁一直打酱油的油头律师,颤颤巍巍的看着章华,缓缓试探出声:“那什么,既然没事,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章华扭头瞪了他一眼,抬脚就踹向他的膝盖,暴怒的开口:“滚!”
油头律师被踢的一个踞趔,回头惊奇的看着他,似乎想不到他会突然动手,“你……干什么?”
“再多说一句话,将你腿打折!”
油头律师顿时闭上嘴,对着章华暴怒的模样,只能敢怒不敢言,低头晦气的拍了拍裤子,转身朝门口走去。他前脚一走,一阵‘嘭’的巨响传来,章华一脚踢翻了牢房里的木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