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开始看到门外那个男孩的时候,他明明是紧贴在门玻璃上的,我清楚的记得,他脸上的血污,是有蹭到玻璃上的,但是我刚才再出来查看的时候,看玻璃外面的东西,全部都是清清爽爽的,没有任何模糊的地方。血污呢?去哪里了?我赶紧又跑回去查看,发现玻璃真的是干干净净的,就跟刚擦过一样。不是光线不好,所以看不到外面的血污,值班室的这个玻璃,我已经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甭管白天晚上,这玻璃只要是脏一点,哪怕是有几个指纹,都能在外边微弱的路灯光下看得清清楚楚。以前因为玻璃没有擦干净,我和张海没少被老赵数落。这是怎么回事儿?难道,我刚才看到的那个男孩儿,根本就不是人,又或者,刚才看到那个男孩,和我现在耳朵里的声音一样,全都是我的幻觉?连自己的眼睛和耳朵都有可能是在骗自己,这种感觉,还真的是有够难受。我打算问问大先生,但是看他睡得呼噜呼噜的,就算我把他叫醒了,他也不一定会回答我的问题,没准还得因为打扰他睡觉,骂我一顿呢。算了,不纠结了,就这么着吧,但愿一切如大先生所说的,今天晚上的事情过去之后,一切冤孽就了结了。我又回小屋里继续躺着,耳朵里的声音一直持续着,清晰得就跟我旁边就是案发现场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觉除了凶杀案的声音,好像还有啮齿类动物咀嚼的声音。我只要闭上眼睛,脑子里就不停的出现各种混乱的画面,这些画面,有巧儿一家人的,也有混乱的混杂了我之前的生活经历的,真的是很折磨。我也不知道这些混乱的声音持续了多久,后来打斗声消失了,惨叫声也越来越微弱,直到最后,只剩了老鼠啃咬的声音。我迷迷糊糊又睡了一会儿,就被大先生喊起来,让我赶紧收拾行李,晚了就得赶下一班车了,那样就会错过一顿好吃的。我一宿没怎么睡着,现在困得眼睛都不想睁开,但还是老实的赶紧起来收拾,谁让我是卖给人家了的呢。我的行李一项简单,也没有多少重要的东西,收拾收拾,一个包基本就都装进去了。我一边装东西,一边问大先生:“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大先生道:“你自己出去看呗,反正现在天已经亮了,事儿也已经过去了,你爱上哪溜达上哪溜达。”
我一听他这么说,赶紧跑出去看,首先是把保安室门上的玻璃,里里外外都看了几遍,还不放心的用毛巾擦了一下,发现干干净净,确实是一点血污都没有。我又跑去五号楼下面,发现那里已经围了很多人,地上有大量的碎玻璃,我抬头看了一下,应该都是从三层一户人家的窗户上掉下来的,不用问,那自然就是巧儿家。楼下还有一个男孩傻兮兮的笑着,一边笑,一边在楼底下来回溜达,他的脸圆圆胖胖的,脸上还有已经干涸的血污,正是我昨天晚上看到的那个男孩。现在他在楼下溜达着,只要看到人,就会凑过去,嘻嘻笑着对人家说:“我爸是厂长,我是富二代,你知道不?我家里可有钱了,多到我花不完,都是我一个人的,你知道不?那个厂子也迟早是我的。你家有闺女不?你让她跟我睡觉,我给你们钱,哈哈哈,哈哈哈。”
遇上有年轻点的女的,他甚至还要伸手去摸的,吓得楼下的人看到他过来,都远远的躲开。我刚想过去问问那个男孩,昨天是不是有去过保安室?旁边一个大婶拉住了我:“小伙子,别过去,他脑子有问题,当心他打你。”
我听话的收住了脚步,问那个大婶:“他这是怎么了?我以前见过他,记得不是个傻子呀。”
大婶叹了口气,道:“谁说不是呢,唉,造孽呀,这不是前几天,他姐姐刚没了吗?他们家重男轻女,从小就是对儿子好,对女儿不好,所以,自从他姐姐没了之后,他就一直不安生,要么发烧,要么说胡话的。他爹妈怕他出事,就把他送到山里他姥姥家去了,指望着,他能逃过这一劫呢,结果昨天晚上,他突然自己跑回来了,当时小区的门已经关了,他进不来,就从北边跳墙进来了,就是雷劈树那里。回来的时候,还背着一个大包袱,重的都提不动的样子,里边鼓鼓囊囊,好像是有什么活的东西。要不这事儿,我也不能知道,是昨天我晾被子,结果晚上忘了收了,到要睡觉的时候才想起来,这两天小区里头一直出事,我也不敢晚上出来,就让我男人出来帮我收被子,正好撞见那个小子从雷劈树那边走过来。我男人看他包太重,还好心帮他提了一段,问他包里装的是什么?这小子就傻兮兮的笑着说,装的是一包老鼠,还说,你听说过有人吃老鼠吧,其实,不但人能吃老鼠,老鼠多了,也是可以吃人的。这小子从小就不怎么学好,我男人也懒得搭理他,说了他一句,你要是折腾什么,在你自己家里折腾就行,可别在小区里头乱祸祸,你不住,别人还得住呢。然后我男人就收被子回去了,结果,这早晨起来一看,他们家里就出事了。”
我抬头看了一下那几个空洞洞的窗口,偶尔还有几只老鼠窜上窗台,吱吱的叫上两声。我说:“他们家,不会真的被老鼠给祸祸了吧?”
大婶道:“何止是被祸祸了,那家里根本就进不去人了,地上全是血,屋里的尸体都被老鼠啃得没人样了。已经报警了,等着警察来吧。”
我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又抬头看了一眼那个窗口,这次没有看到老鼠,反倒是看到一个小女孩,站在窗台上,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正朝我招手呢。白色的头绳上,偶尔几点红色,好像是粘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