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达成一件事儿,就必须付出一定的代价,而苏辰要达到他所设想的那般,就必须赌。赌凌凡不杀他。可凌凡真的会不杀吗?时间悄无声息的流逝,这一战的结果不单单牵动着决战两人的心,更牵动着虎贲的心。虎贲一直在等一个结果。不管胜负,只要有一个结果,他就能够笃定苏辰死定了。因为即便苏辰不死,沧神宗也不会放过苏辰,一个宗门是决不允许自己的人败在别人手里,更何况是被杀!可明月高悬,星辰已起,却还是没有关于决战的任何消息。他心里有点乱,有点烦,暗自揣测,难道这么十足把握的一场战斗都会出现意外?夜色已彻底笼盖了红叶山,苏辰入定,调息,整整用了三个小时才把体内激荡的血脉稳定下来。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入目已是一片漆黑。抬头望去,明月微光,星河灿烂。苏辰回过神来,立即摸摸自己的脖子,又摸摸脑袋,这才松了口气,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不用担心,这里不是阎罗殿,你还在红叶山。”
苏辰狂汗,这种被人看到自己紧张一面的感觉还真尴尬。他循声望去,但见不远处凌凡傲然而立,凝望广阔的夜空,站在那儿宛若石像一把,也不知道已守了多久。“嘿,怎么没杀我?”
凌凡悄然回头:“我为何要杀你?”
苏辰看着对方那明亮的目光,不由微微一笑:“你不是要尊师命吗?”
凌凡幽幽一叹,似有怅然:“师命可违,但人命难挽,我可以为师傅端茶倒水,洗衣煮饭,也可以铺床叠被,打扫庭院,,更可以代替师傅走千山,涉万水,可有些事儿,只能听自己的,不能做就是不能做,谁说都不行!”
苏辰的眼中顿时流露出一丝说不出的欣悦,他拍手赞道:“我本以为这道理你一辈子也不会明白,但没想到,只是几个时辰,你便已想的通透,看来我不得不对你刮目相看了。”
凌凡凝望着,忽然默默道:“若有一个人肯拿性命做赌注来让你明白这些事儿,我相信你也会很快明白的。”
苏辰苦笑:“是在说我吗?”
凌凡平静而慎重地道;“我已回答了你的问题,你是否也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请说。”
“为何不杀我?”
苏辰闻言不禁挠头,他本来觉得这家伙突有所悟,显然不是一个死脑筋,但没想到这么执拗。自己问什么,他居然也问什么,不明摆着跟自己搞敌对嘛,而且这还是之前没杀他的时候就曾问过的一个问题。他又摸了摸鼻子,无所谓地道:“我的理由就简单多了,见到你就觉得咱俩有眼缘,不适合作敌人,适合做朋友,一辈子的朋友。”
凌凡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我要杀你,你却要跟我做朋友?”
苏辰笑了笑:“是有点匪夷所思,也有点难以理解,但你不觉得事在人为吗?”
凌凡犹豫了起来,许久才道:“苏辰,我承认从未遇到过像你这样让我有点难以奈何的人,甚至我也觉得跟你做朋友一定是一件很愉快的事儿,可我违背师命,必须回去交代,至于朋友的事儿,等再见再说吧。”
苏辰见他说完就走,不禁问了句:“你是不是怕你师傅不答应?”
凌凡就像当初苏辰要杀他而又离去的时候那样,避而不答,反而问了一句:“既然你觉得事在人为,又何必急在一时呢?”
苏辰一怔,不由苦笑,心道这家伙看似古板,实则思维也敏锐的很,只是缺少人情世故的磨练罢了。他讪讪笑道:“嘿,我只是觉得你徒步下山太麻烦了,从这儿下去可十几公里的山路呢,你跑着也得几十分钟,何不乘我的车呢?”
凌凡的回答短而干脆:“可我们还不是朋友。”
苏辰却摇了摇头:“那是在你看来,在我看来,已经是了。”
说完他已笑着走过去,拍了拍凌凡的肩膀,在他伸手的那一刹,凌凡还以为苏辰是要动手袭击,甚至差点出手反抗。但等明白了苏辰的意图后,心里就一阵惭愧,任凭苏辰拍了下肩膀,便随着他下山。两人相继坐上车,苏辰自然问他去哪儿。凌凡沉吟了片刻,随即吐出了两个字:“城中!”
苏辰不禁皱眉:“兄弟,江城不大,可也不小,你说进入城中,总得有个地方吧,是酒店,还是其他的什么地儿?”
凌凡摇了摇头:“就城中。”
苏辰不禁无语,干脆也不再问,直接启动车子,调转车头,一溜烟地带他下山。驶离山道后,他们就入城,本来苏辰还打算带着这家伙吃点东西,喝几杯酒,谈谈人生,谈谈抱负。若他没地方可去,再给他开个房也行。可谁知这家伙才入城就淡漠道:“我要下车。”
苏辰看着车水马龙的省道,夜色里也是烟尘漫天,一片脏乱,他当即问道:“干嘛要在这儿下车,这里是城郊,连个差不多的餐馆都找不到,怎么垫肚子呀。”
凌凡瞥了他一眼:“谁说要垫肚子,我就要在这儿下车。”
苏辰狂汗,这家伙还真是倔强啊,不过对方又不是妹子,犯不着跟他一般见识,于是就停了车,让凌凡下去。这家伙居然一句话都没多说,下了车就走,仿佛在山上跟苏辰的激烈决战从没发生过,又像是苏辰没饶过他的命,他也没有放过苏辰一般。两个人简直比陌路还陌路。苏辰只能自苦一笑,凝望着远去的背影,他本来还想说几句的煽情煽情,也让这家伙记得自己,说不定就转了心思,要跟自己一起吃个饭呢。但他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因为他有一点没有说谎,那就是自己的直觉,他真的觉得自己跟凌凡是很有可能成为朋友的,即便这次分别之后很难再见。但人生何处不相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