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别让了,瞧本儿,再让就赔了!”
“啧,”张筠雷摇头,“词倒是对,但是感情不对,你得跟真事儿似的啊,我这让价呢,马上就要赔了,你得投入进去,掌柜的,别让了,瞧本儿,再让就赔了!这得是真事儿,自己的买卖呀!”
“哎呦!”
唐云尧吓一跳,“得使这么大劲呢?我再来来,掌柜的,别让了,瞧本儿,再让就赔了!”
“还别说,是不错,比刚才是不错。”
张筠雷点点头。“你可千万别忘了,咱这就开始,先吆喝一块白布,注意了啊。”
“来吧!”
唐云尧拍着胸脯说道。 “千万别忘了!”
张筠雷不放心。 “忘不了!”
“哎~”张筠雷刚唱了一句, “掌柜的,别让了,瞧本儿,再让就赔了!怎么样?”
唐云尧紧跟着就上了。 张筠雷一副关爱智障的眼神,“你出来没吃药是怎么着?回家打针去!我这一句没吆喝呢我赔什么了?”
“哦,我这还说早了?”
“你冒场了,你知道吗?”
“那我什么时候说啊?”
唐云尧问道。 “最后的时候啊!”
张筠雷理所当然的说道,“就我一拍巴掌一跺脚让价儿的时候,这时候你拉住我的胳膊,掌柜的,别让了,瞧本儿,再让就赔了!这有节骨眼儿的。”
“哦,还有节骨眼儿的。”
唐云尧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你这一拍巴掌一跺脚,我就说掌柜的,别让了,瞧本儿,再让就赔了!”
“对!”
张筠雷点头,“就是这意思啊!”
“那来吧!”
唐云尧示意可以开始了。 张筠雷运了运气,张嘴亮嗓:“刚才不要那么一桩,又来这么一桩,桩桩就大不相同不一样儿的,刚才是块黑,这块那就叫那晴雨的商标阴丹士林布儿的,这块士林布: 又宽又长,还得大高个儿,还得是三搂粗的大个大胖子,一大四大,大脑袋瓜儿,大脚巴丫儿,还得两条大粗腿儿啊!肥肥大大的足以够啦。 穿在身上,走在街上,大伙儿那么一瞧,真不知道你老是呢哪号的大掌柜的吧。 你到了八大祥,那瑞蚨祥、瑞林祥、广盛祥、益和祥、祥义号,廊房头条坐北朝南还来有个谦祥益儿嗒。 来到八大祥,你站在柜台那儿,你点着名儿的要,你点着样儿的挑,那顶少四毛八! 没有四毛八,你也买不着是这么宽哪这么厚哪这么密儿嗒,是怎么这么贵啊,挑费是大,这楼上楼下,那电灯电话,人工吃食就找它要了吧。 常言道的好啊,面在箩里转、羊毛出这在了羊身上了吧,你了可别忘了这店大欺客这客大欺了店了吧。”
“来到我这摊儿啊,一个样儿的货,一个样儿的价,一个样儿的行市,谁还买大道边儿那小道沿儿马路牙子摆小摊儿的小门脸儿小铺眼儿小字号小布点儿小四合院儿的这个碎布头儿啊零布块儿了吧!”
最后这一句全唱下来,就算张筠雷嗓子好,打小唱功柳活见长,这一口气下来也憋得双脸通红。 “好!”
卖布头就这里最见功夫,唱词又密,又得让大伙儿听得清楚。 观众们一个个好多都是年轻人,哪见过相声演员还有这功夫?在台底下玩了命的鼓掌。 “那位先生说,买布头儿的,是多少钱一尺,您站稳了脚儿,是庹(tao)一庹尺寸,要要价儿吧,一庹五尺,二庹整一丈,三庹一丈五,”张筠雷往唐云尧身上一量。 “要连我一起卖是怎么着?”
唐云尧一把推开。 张筠雷被推开了,嘴上可不停着,“这个大尺量就算你一丈六了吧。 这不一块六,要您多少钱,您给两块八,您合一合是有本儿没本儿,又赚儿的没有赚儿了吧,那位先生说,说卖布头儿的,给我包上吧了给我裹上吧,是包上这裹上就算我要了啦, 是那阵儿要买儿嗒,是不能卖给他。是怎么回子事?这小徒弟织的没打手工钱,他净织个粗布蓝布大白布哇! 这块了布头,瞧好了成色,千万别把我们当做高阳摊儿卖的那桩是万样货了吧啊,你到了高阳摊儿,你买了万样货,拿到家里去,是您要一下水,再又往身上搭,又被大风刮,什么汽车马车飞机迫击炮那机关枪都追不上啊它,怎么回子儿事? 它刮跑啦!”
“好~” 这一次叫好比上一次还大! 这也证明,演员只要卖力气,准有人捧。要不老师父说,小徒弟头一回登台,就展示基本功就行。活不好不要紧,大伙儿瞧着你卖力气了,也能给你叫好。 叫好了这才有信心能接着说,才能在台上站住了。慢慢,慢慢的自然就领悟到这句话应该怎么说,那个地方要怎么处理。这个就叫开了窍了。 “这不两块八,那位还不要,不要不要紧,红脸的汉子我叫定了他,让去一毛,您给两块七,在去一毛,您给两块六,我去五分呢,让五分呢,让五分呢,去五分呢,您给两块四!”
张筠雷一边唱着一边比划。 “掌柜的,瞧本儿。再让就赔了!”
唐云尧在一边很着急啊。 “这不两块四,让去一毛,您给两块三,在去一毛,您给两块二去五分呢,让五分呢,让五分呢,去五分呢,两块钱的车钱是您老给了吧,两块钱的好茶叶是端着喝了它,这不大洋就给两块整吧。 这不两块钱,那位还不要,不要不要紧,什么又叫本了我是哪个又叫赚儿了,咱是赔本赚吆喝,两块的大洋是打破了它,我让一毛,去一毛,您给一块八!我再让两毛去两毛,您给一块四!”
张筠雷手里头拍着道具的手绢,嘴里头唱着。 “掌柜的,不能再让了,再让就赔了!” “一块四还不要?不要不要紧。 我去五分呢,让五分呢,免五分呢,让五分呢,您给一块二, 再是去五分呢,让五分呢,免五分呢,让五分呢,您给一块钱! 这不一块钱?你要还不要,不要不要紧。我去五毛让五毛……” 张筠雷一下子停下来了,“不行,不能让了!”
“怎么了?”
“让人白拿去了!”
“白送啦?”
唐云尧一推张筠雷,俩人笑着鞠躬下台。 说实话,今天张筠雷的表现虽然超出了唐云尧的预期,但也在情理之中。 “好!”
“再来一个!”
听着身后的们的掌声,欢呼声。张筠雷知道,这是来自观众们对自己的支持和鼓励。 一时间,眼前的景物竟有些不真切。 既在江湖内,便是薄命人。 手艺人想要出头更是难上加难。 台上笑,背后哭。 没人知道当初有人为之付出过什么。 技要卖,脸朝外。 外界对你的评论褒贬都是必须学会接受的东西。站在台上无论发生什么,也是戏比天大。 师父说,那一夜我也曾梦见百万雄兵。 无论是所谓的百万雄兵还是花团锦簇,都是观众对自己的认可,是自己扬名立万的根本。 师父说,想成名,三分能耐,六分运气,还有一分贵人扶持。张筠雷暗自庆幸,自己能够遇到周围的这些师兄弟,这些人都是自己的运气。 还有贵人,除了师父郭徳刚,就是师哥唐云尧。正是因为俩人的扶持帮助,让张筠雷自己打出了名气,让观众们知道,原来徳芸社里还有个演员,他叫张筠雷! 台上的节目不停,正是师父和于大爷的攒底节目。张筠雷看向窗外,晚上九点多,正是四九城里灯火辉煌的时候。 希望这万家灯火,日后有属于我的一盏。 看着窗外霓虹璀璨,张筠雷心里这么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