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的时候,这位老人家身上就透出孜孜不倦的书生气,和杭老爷子是完全气场不同的两个人。可是很多事情不能只看表面,若他真的只是一个简单的斯文人,也不可能坐拥丁家这偌大的家业。沈香寒放下筷子,迟疑了半晌,低着头,声音也有些小心翼翼,“我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真是没出息!最后还是没有忍住!丁一白不动声色转动着桌上的茶杯,嘴边不知不觉浮现出一丝浅浅的笑意,并没有让她尴尬,“你妈妈人很好,如果她还活着,看到你受的这些苦,她一定会心疼的。”
“她一定会是个好母亲。”
最后,丁一白还情不自禁强调了一番。丁墨在医院遇到沈海平的事,他已经知道得一清二楚了。那样的养父母,还能教出她这样的孩子,真的是万幸了!沈香寒听出他话里的意味深长,整个人明显一僵,好半天没有说话。是啊,从小到大,她不止一次幻想过,自己一定是被沈氏夫妇捡来的,只有这样想,她才心里不那么酸楚,不那么嫉妒,不那么格格不入。可原来,她的幻想全是真的。一脚陷进了人生错乱的漩涡,她根本来不及认真想清楚,就被拉着追溯向根源深处。沈香寒一下子站起来,椅子哐啷一声往后挪去,发出了刺耳的摩擦。“那又怎么样?”
她悲哀地笑着,笑着看向对面的老人,再好有什么用,从未给过她真正的母爱,人就已经不在了。“没有她,我也好好活下来了,我的养父母确实对我不算太好,可是比起我真正的亲人,他们陪伴了我长大。”
丁一白不禁一声唏嘘,叹了口气出来:“你心里有怨,我理解,可是你要给我们补偿的机会。”
她一动不动地看着面前的老人,站了许久,没有说一句话,杯子里的茶水都不在冒热气了。“小寒,其实我这些年一直在找你的母亲。”
丁一白无比遗憾道,“你的父母当年是私奔的,这些年一直没有他们的消息,直到我找到了你的小姑姑,才知道你们姐妹的存在。”
当初因为杭少泽奶奶旗袍的事,两家还提起过这件事。只是沈香寒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件事会和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原来丁杭两家他们说的那个背弃婚约逃跑的女人,就是她的亲生母亲。她的母亲,也就是杭余生曾经的未婚妻,她叫丁若薇。可是她只听过这个名字,并没有见过关于丁若无的任何照片。“这是你的母亲。”
丁一白早就准备,从衣服的内袋里掏出一张照片,一寸的证件照,大概是从什么证件上扣下来的,照片的右下角还有钢印的痕迹。照片上女孩看上去,大概和她现在差不多的年纪,披肩的长发,长得十分清秀水灵,尤其是那双秋水般的眼睛,装满了盈盈的笑意,好像在发光一样。这张照片上的丁若薇,竟然和丁汝若有七八分相像,就连沈香寒也只是眼睛长得像她而已,剩下的部分鼻子和嘴唇倒更像沈敏,或者说是更像她的父亲吧。只是这张照片上的女孩,眼神里多了一份温柔,看上去并没有那么聪颖精明,而丁汝若的眼神里永远闪烁着慧黠的光芒。“这张照片就留给你吧。”
丁一白的眼里掩去了几分不舍,“当初你母亲离家出走,从此再无下落,我让人把她所有的东西都处理掉了,家里没有一点她生活过的痕迹,这张照片是后来从学校寄来的毕业证上取下来的,只留下了这张照片。”
沈香寒肢体有些僵硬,只是盯着这张照片,并没有动。丁一白将照片兀自放在桌面上。慈祥的目光注视着她,见她始终不回应,也没有生气,“这个事情的确很突然,我本来也想缓一缓,或许你能好受些,但是我刚找到你们,你的小姑姑发生了这种事,再把你一个人放在外面,我不放心,我没有保护好你的母亲,但是必须替她保护好你。”
沈敏已经走了,对沈香寒来说,雀城这么大,她的确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儿。从小到大的那个家已经回不去了。杭少泽那里,也不太想去。从杭氏集团大楼出来,除了一部手机,她身上什么都没有。最后,她还是让丁墨把自己送回了之前住的那栋别墅。一进门就听到端菜的阿姨冲她很激动地说:“太太,你终于回来了,先生也在家,还有一个汤,马上就可以开饭了!”
说着,阿姨就冲着楼上叫嚷了一声。不到一分钟,沈香寒站起原地,就看见楼梯上一道颀长俊逸的身影轩然走下来。昂贵的西装服服贴贴穿在身上,微敞着领口,那股子邪魅与诱惑的气息,像个衣冠禽兽,不是杭少泽,还能是谁。“你怎么在这儿?”
沈香寒挑眉,下意识地往后退。杭少泽弯弯着促狭的凤眸,似乎很讶异她的问题,“这是我的家,我回来有什么不对吗?”
去他的家!真是会狡辩!之前一个月不回来,不接电话,怎么没见他这么说!不过他没说错,这个房子是他的!他想来就来,她的确没资格质问,她才是借住的那个人!沈香寒冷着脸,转身就准备出去。刚走了几步,还没到门口,忽然就被人从身后打横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