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有了一种无力感。他去旁边的小餐桌规规矩矩的坐下,然后看着蓝心柔。蓝心柔瞪大眼睛看着他,心说你看我干什么呀。白景誉曲起手指敲了敲桌子,“我的粥。”
“嗷嗷,我明白了。”
她使劲儿眨眼,那长长的黑睫毛就跟狂扇的小扇子,特别有喜感。盛了满满一碗粥捧到他面前,她颇有些得意的扬起粉唇,“院长大人请品尝。”
白医生给了她一个很宽容的微笑,“勺子。”
“嗷嗷,还有勺子。”
她一溜烟儿跑进去,翻箱倒柜的找勺子。白景誉实在看不下去了,就提醒她,“在你左手边的架子上。”
“左手,哪个是左,是这个吗?哎呀。”
她一头撞在厨房台面的突起上,顿时眼冒金星。白景誉这佛坐不住了,他快步走过去,把她给拉起来,“撞到哪了,我看看。”
蓝心柔用手揉着,还勉强笑着,“没事儿,不怎么疼。”
白景誉才不听她说什么,拿开她的手一看,果然那一块都红了。“真笨。”
“嗯,是有点儿笨。”
蓝心柔觉得更疼了,自己说笨就是了,他咋能也跟着说笨呢。不过他是院长,所以她呵呵傻笑着附和,“院长大人说的是。”
白景誉忽然曲指在她额头上又来了一下,蓝心柔嗷嗷叫着差点跳起来,等看到他脸上恶作剧般的笑时,不由得嘟起了嘴巴。“疼。”
白景誉拿了勺子回到小餐桌喝粥,再也不看她。蓝心柔还在那儿傻傻的揉着额头,心里有个小人儿蹲在墙角画圈圈。白景誉叹了一口气,他站起来,重新去橱柜那里拿了俩个碗,一个放下一个盛上粥,又拿了勺子,放在他座位的对面。开始蓝心柔以为他要给明月盛粥,刚要帮忙又怕自己多事,现在看到他的样子又不像。可是她不敢问,转身就想要离开。“过来。”
白景誉喊她。她小嘴儿张了张,“干什么?”
“尝尝你自己做的粥。”
蓝心柔的心一下就提起来了,“怎么了?不少吃吗?”
“自己尝尝就知道了。”
蓝心柔忙在他对面坐下,不顾的烫就喝了一口,然后吐着小舌头说:“除了烫点,也没什么呀。”
看着她的模样,白景誉的眼神黯了几分,他忙低下头,给掩饰过去。“白院长,到底怎么了?”
蓝心柔的心可是悬着的。白景誉抬头微微一笑,“没什么,很好吃。”
蓝心柔:……白院长,你这样偶尔皮一下,是会毁了你清冷禁欲的佛系医生形象的。白景誉吃东西的时候很安静,秉承着食不言的传统美德,其实蓝心柔更想知道他是不是寝不语。又想远了,她眼珠子忽悠乱转,用来反映复杂的心情。白景誉皱了皱眉头,他把碗带去厨房自己洗干净,烘干后放入了消毒柜里。想了想他又从高柜里拿出有些盘子碗,也放在了消毒柜里。他在厨房里叮叮咚咚的,蓝心柔哪里还有心情吃东西。有心去帮他,又怕自己太热情让人想多了,这顿饭不仅是吃的食不知味,还有点如坐针毡。等她把一碗粥胡乱吞到肚子里,拿着空碗当借口去厨房的时候,他已经把一切都收拾好了。他做事就跟他做手术一样,干脆利落,漂亮整齐。吸了吸鼻子,她默默的走到水龙头那边,拧开要洗碗。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就要在他面前丢丑,那水流打在碗沿上,溅了她一脸。她下意识的啊了一声,闭上了眼睛。碗被一只大手拿开,白景誉拉着她往后,随即拿了什么东西给她擦眼睛。“对,对不起。”
她都要尴尬死了,夺过他手里的东西自己擦。白景誉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行了,你去看看月月醒了没有,碗我来洗。”
“哦。”
她傻乎乎的答应着,把擦脸的东西递给他。白景誉不接,“这是什么东西?”
“毛,不是毛巾?”
白景誉淡淡一笑,拿过扔到了垃圾桶里,“擦打火灶上油渍的抹布。”
蓝心柔一听就着急了,用力去搓脸,这植物油虽然是好东西,但不能弄在脸上呀。白景誉嘴角的笑容愈发大了,他拉住了她的手。“没有,骗你的。”
“你……”“我怎么了?”
“你怎么这么坏?”
白景誉的眼帘垂下来,挡住了里面悸动的情绪,他想要说其实我有更坏的,只是你没看见。他转身去洗碗,不再搭理她。蓝心柔表示很无奈,看来男神还真适合供在神坛上,否则这样别扭随时翻脸的脾气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受的起的。她去卧室看明月,发现她早就醒了,只是睁着无神的眼睛呆呆看着天花板。蓝心柔在病房的时候曾经听到只言片语,她好像是被自己的丈夫推倒才引产的。而且她手术的时候丈夫一直没有出现,在医院里陪着另外一个女人。这样的经历估计谁都受不了,可是她一个外人也不能去安慰,只好轻轻的给她拉了拉被子,“明小姐,我喂您吃点东西吧?”
过了好一会儿,她干裂的唇才动了动,吐出了一个字。蓝心柔是贴在她耳朵上才听清楚的,是不。她急了,“您多少吃点吧,这几天您一直靠营养液撑着,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明月嘴巴动了动,似乎是个自嘲的表情,然后就闭上了眼睛。蓝心柔没办法,只好去找白景誉。她在落地窗那的懒人沙发上找到了人,他的手肘撑在沙发上,头往一边微微侧着,低垂的短发就落到了额头上。蓝心柔走近了几步,有些痴迷的看着他。他的侧面轮廓被光影勾勒,垂下的睫毛浓黑稠密,那思索的样子格外的专注迷人。她咬咬唇,轻声喊着,“白院长。”
白景誉有些迟缓的转过头来,精致漂亮的脸在光影里一点点清晰。“月月醒了?”
“嗯,可是她不肯吃东西。”
“哦,我知道了。”
说着,他站起来,迈开长腿往楼上走。蓝心柔看着他修长的背影,心里有一点点酸涩。开始她还觉得他跟明月不是医院里人说的那种关系,可现在又不确定了。要是关系不亲密,怎么会在这个关头把人接回家?他进去了好一会儿才出来,发现蓝心柔在自己刚才坐的地方坐着。他本来想要她再给明月挂上营养针,可走近了发现她睡着了。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儿斜歪着,毛茸茸的小脑袋靠在靠背上,双手抱着肩膀,好像有些冷。他往四周看了看,去客厅沙发拿了一条毯子给她盖上,动作很轻。有了毯子的温暖,她的身体似乎舒展了一些,可是这样后背就陷入到软软的沙发里,头却半挺着,看着都别扭,估计她自己睡的也不舒服。他不忍心,伸手去拍她的肩膀,想要她起来。女人柔软嫩滑的小手碰到了男人的大手,正想要推开,可不知为什么,又忽然握住了。白景誉一愣,这丫头……是在勾引他?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整天跟白景誉在一起,就这么小憩一会儿,她都梦到了白景誉。她梦到了自己被埋在废墟里,眼前是一片黑暗。她拼命的挣扎呼救,好不容易摸到一只手,这只大手让她赶到熟悉和安全,她凭着本能知道这一定是那只能把她带出废墟的手,就顺从着自己的感觉,紧紧的抓住。白景誉呼吸一窒,喉结上下滚了滚,有些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理智上应该把她给叫醒,还是她的那只手又滑腻又温暖,他觉得很舒服,有些舍不得。蓝心柔是给难受醒的,她摸着僵硬的脖子,发现自己以一种十分怪异的姿势躺在懒人沙发上。刚要起啦,她忽然发现另一只手里有东西。她低下头,看到了一只毛茸茸的爪子,顿时吓得清醒了,一松手就给扔出去。扑通,一人多高的棕色毛绒大熊给她扔在地板上,发出了沉重的声音。她一个骨碌就从沙发上起来,刚好看到了大熊在哀怨的看着她。蓝心柔拍拍自己的脑门儿,这都什么呀,自己怎么会睡着了握着个玩具熊的爪子?她往四周看了看,这恰好是下午,光线都走到了一边,满是的阴暗,她不由得毛骨悚然。难道这屋子里有什么灵异事件?其实这个玩具熊的身体里困着一个人的灵魂?这样想着,她都要趴下给那个熊磕头了,熊宝宝熊大哥,我刚才不是有意摔你的,我上有儿子下有儿子,你可千万不要缠着我。白景誉端着一杯热腾腾的咖啡走过来,一眼就看到她双手合十嘴里念念叨叨不知道说什么,不由的好笑。“给。”
咖啡的热气让她打了一个激灵,从白瓷咖啡杯一直看到了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再到挽起一截衣袖的强壮胳膊,然后才是白景誉那张表情带着玩味的俊脸。“白院长。”
“喝杯咖啡提提神。”
白景誉把咖啡杯放在桌上,然后去看地上的大熊。蓝心柔双手想要去把熊拉起来,“那个,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
白景誉起了玩心,故意逗她,“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哪里来的呢?”
她吓得嗷的一声,把大熊扔了姿势灵活的躲在了白景誉的身后,“白院长,您别吓唬我。”
她的身体几乎贴在他的后背上,除了能感觉到她在发抖,他更能感觉到她胸前的柔软。他有些心猿意马,微微往前倾身跟她保持了距离。蓝心柔这才觉察到自己失态了,她忙站直了,然后有些怀疑的说:“您别糊弄我了,这是您家的吧?”
“开玩笑,我们家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白景誉在懒人沙发上坐下,沙发周围全是蓝心柔身上那种淡淡的清甜气息。她穿着一条普通的阔腿牛仔裤,上身是一件胸口绣着小猫咪的白T恤,T恤是宽松版的,下摆随便塞到了裤腰里。他喉结动了动,拉了毯子盖在腿上。蓝心柔快步走过去把玩具熊捡起来靠墙放好,她还捏了捏,刚才真是睡傻了,她是个开刀间的护士,是无神论者。“对了,明小姐怎么样了?我可以去看她吗?”
说到明月,白景誉收敛心神,“又睡了,我已经联系她的心理医生,你暂时除了喂她吃药就不用勉强她吃东西了。”
“嗯,我知道了。”
蓝心柔去看了明月后就到了下班时间,她跟白景誉告辞。“你家隔着这里远吗?”
“还好,跟去医院差不多。”
白景誉点点头,“嗯,路上小心。”
离开了白家,蓝心柔才算松了一口气,跟男神相处可一点也不是那么轻松,这多一倍的工资也不是那么好赚的。晚上,白景誉失眠了。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还是去了客厅那边的落地窗前。懒人沙发坐着并不舒服,可是他却睡着了,而且还做了个羞耻的梦。醒来后白景誉满身的汗,他躲在浴室里半天不敢出来。这梦也太重口了,他记得这种情节应该是高中的时候看过,是晏名扬那个孙子弄来的,给他们兄弟三个人一人发了一份,给自己的那个标题是“医生真的不会打针吗?原来真像是……”他好奇点进去,看了不到五分钟就退出暴打晏名扬去了,但是那个情节却在很多年后出现在梦里。他骂了一句,决定找个时间再揍晏名扬一顿。经过这么一出儿,再见到蓝心柔,他有些不自然。蓝心柔当然不知道,她一如既往的工作,等空下来的时候就守在明月方面外面的小凳子上,拿着一些五颜六色的布缝缝补补的。白景誉这几天都没怎么去医院,怕明月会想不开所以他一整天都在家里。他以为家够大想要不看到蓝心柔很容易,可是他发现太高估了自己,要是一个女人引起了注意力,恐怕她躲在月球上也会天天抬头看月亮。几次经过她身边,蓝心柔都忍不住了,“白院长,您有事吗?”
白景誉伸手把她手里的东西拿过来,“这是什么?”
“给小朋友做的沙包。”
白景誉觉得怪好看的,他用手掂量了一下,“里面要装沙子吗?”
她笑了,粉润的小嘴儿勾起了柔美的弧度,“不是呀,小孩子那么娇弱要是被装着沙子的沙包打中了会很疼的,所以里面装点小米大米什么的会好一些,如果能找到装些麦麸也可以,不过那样声音不会脆了。”
“哦。”
他点点头,放下沙包离开了。蓝心柔搞不懂他什么意思,仔细一想觉得他可能不愿意自己工作时候做私活。把沙包收到了包包里,她先去看了看明月,然后又去给她做吃的。白景誉买了很多有营养燕窝花胶的,都是好东西,蓝心柔就给她炖了个燕窝粥,然后煮了米饭做了俩个菜。等到中午的时候白景誉想要叫外卖,结果家里多了个“田螺”姑娘,一荤一素的菜式很简单,但是色香味都不差,而且是偏清淡口味的,他很喜欢。蓝心柔听不好意思的搓搓手,“我看到冰箱里有菜就做了,您不介意吧。”
他拿了碗去剩饭,“很好,以后你每天都做中午饭,钱加在你工资上。”
蓝心柔本来是想说自己不是为了钱的,可那样有太矫情,而且她需要钱他有钱,靠劳动来赚钱也不丢人。“明天你早点来,我要去医院处理些事情。”
蓝心柔忙点头,不用跟他面对面她还是喜欢的。第二天,因为他说了不在,所以蓝心柔又带东西来了。这次是给睿睿织的小毛衣,虽然说现在是夏天,但是她平时工作忙,有时候一周都做不了一两次,所以提前下手,估计到了天冷的时候也能穿上。她买的是蓝色和白色两种柔软的毛线,在蓝色的衣服上一行行编织进白色的小雪花,又可爱又不俗气。现在明月的心理医生每天都要来,他跟明月聊天的时候她连门口都不能呆了,就跑去落地窗那个懒人沙发那里,可是一坐下总忍不住想起白景誉坐在这里的样子,她脸有些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