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说出了个求字,还是对自己的情敌。颜西洲快无语了,“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病情?周景泗,你的脑子里有淤血,会致命。”
他笑,“我虽然不知道我有什么病,但是我有多疼能不知道吗?有就有吧,这是老天对我的惩罚,我认了。”
颜西洲发现,周景泗很消极,他在一心求死。拳头捏的咯咯响,他想要一拳揍醒他,“周景泗,你到底算不算男人?做错事是死了就能逃避的吗?你要弥补。”
他淡淡的笑,“我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是消失在暖暖的生活中。颜西洲,我说过你不适合她,要是真的想让她幸福,你也要放手。”
“我特么的是不是也跟一样去死呀。”
颜西洲太生气了,忍不住爆粗口。周景泗抿抿唇,眼睛里一片黯然,“你瞎说什么,你有儿子有事业,跟我不一样。我除了一身肮脏,我还有什么呢。”
没经历过的人没法理解别人的痛苦,颜西洲不好评价他,但总觉得他这样想不对。“你也有儿子。”
周景泗摇摇头,“所以我更应该去死,毛豆现在还小,他不需要知道自己的爸爸是个什么人,他知道了会感到羞耻。”
一个人的思想要是陷入了牛角尖里,根本没法子跟他讲道理。颜西洲给气的直喘粗气,“周景泗我求求你别闹了,行吗?”
“颜西洲,我求求你,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好吗?”
颜西洲看着他,彻底无语了。顾暖回到家里后坐卧不安,宝宝哭了两声她就烦了。滚成发现了她的异样,不由的问,“暖暖,你这是怎么了?”
顾暖看着爸爸足足有两分钟,忽然就红了眼眶,“爸爸,周景泗得了很严重的病,或许会死。”
“啊?”
顾城想起那个年轻人死灰色的脸,当时还以为自己多想了,没想到却是真的。“怎么会?他……”顾暖把周景泗的病情说了一遍,“我真没想到他会这么折磨自己,你说这世界上还有比他更极端的人吗?”
顾城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虽然自己坐牢跟周家有关系,但最后也确实是周景泗把自己给救出来的,要是顾暖跟他复婚,自己是没任何意见的。可是顾暖这孩子说忘了他,本来顾城看着也不像,现在更明白了根本不是那样。可是俩个人之间也是个死结,永远解不开的那种。“暖暖,你别难过,他……”“爸,我挺恨他的,他这个人太自私了。其实他活着我能忘记他,找个更好的人结婚让儿子叫别人爸爸,给他看我过的好让他气。可是他要死了,我做啥都没什么意义了。”
这话说的,也是有负气成分在的,顾城能听出来,顾暖不是对他一点情意都没有,只是那情意远远比不上他对她的伤害。“暖暖,听爸爸的话,你去医院吧,去劝劝他。不管怎么样,他都是毛豆的父亲,孩子总要长大,要是给他知道了这些……不好。”
这点顾城是深有感触,害死了顾寒的妈妈,他这辈子都愧对他。“爸,你也觉得我应该去吗?我难道不是应该恨不得他去死吗?”
傻孩子,还是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儿。他擦擦她已经流出的眼泪,“你都是说了,他死了哪有活着看儿子叫别人爸爸来的难受,去吧。”
顾暖终于找到了理由,她吸了吸鼻子,“我去。”
“等一下,洗洗脸换件衣服,乖。”
顾暖收拾好赶往医院,门口却看到了颜西洲。他是准备离开的,看到顾暖脸色一僵。顾暖有些不好意思,她晃了晃手里的保温桶,“我是来给他送点吃的。”
颜西洲顺手接过来,“不用了,他走了。”
“走了?去哪里?”
顾暖傻乎乎的,没整明白。颜西洲拉着她避开了护士推的轮床,“回京都了,他要回去治病。”
这个解释十分合情理,顾暖没怀疑。“可是怎么走的这么急?他都没说一声。”
“跟谁说呀,他在这里也没亲人。”
颜西洲无意的一句话让顾暖无语了,对呀,她都不想让他知道她出现在医院里,他自然没有可说的人。顾暖松开颜西洲的手,“我再进去看看。”
“看什么呀。”
“看看医生,我再问问他的病。”
颜西洲皱了皱眉头,虽然顾暖可以骗她自己,但是他却不能骗自己,她还关心周景泗,她也没忘记他。顾暖找到了周景泗的主治医生,对方还挺生气,说周景泗不尊重东方也不尊重医生,出院都办的那么仓促。被抱怨了一顿,顾暖才敢问他的病情。医生说的跟开始说的差不多,但是强调了病情的危险性,让病人一定要尽快医治。顾暖不仅问:“医生,要怎么治呀?”
“当然是手术,不过他那个比较麻烦,需要打开头盖骨后才能确定淤血到底压迫到哪些神经。”
听医生说的血淋淋的,顾暖不由得全身发抖。“那……会有危险吗?”
医生放下手里的笔看着她,“你是他前妻对吗?”
顾暖点点头,“是。”
“那我不能告诉你,你不算他的至亲。”
顾暖明显的感觉还有什么不好的情况,她不由的小声嚷起来,“可我是他儿子的妈妈,我有权知道他的任何情况。”
医生还是摇摇头,“恕我不可奉告。”
顾暖去看颜西洲,他摇摇头,这个真不知道,医生都没告诉周景泗。顾暖忽然想起蓝心柔,对,她在东方有关系。她去院长室找白院长,今天她幸运,白院长刚好没在家陪孩子,给她找了个正着。顾暖跟周景泗的那些事儿白景誉都是看在眼里的,他做出了违背医生规定的事,让主治医生把周景泗手术的风险跟他说了。当听说这个手术的风险高达百分之五十的时候,顾暖吓的脸都白了。“为什么会这样?”
白景誉给她解释,“这个我也看了,应该是跟他受了强烈的刺激有关系。你要是见到他一定要好好劝他,把心态放平积极治疗,人会胜天。”
主治医生忙说:“我听宋医生也说过,周先生对我们东方没信心,但是我们白院长是世界上最好的外科手术大夫之一,他离开了我们东方不一定能找到这么好的医生。”
顾暖点点头,其实她说了什么跟怎么离开医院的都忘记了。在车上,颜西洲问她要不要去京都找周景泗。顾暖迟疑了好一会儿才说:“不去,我又不是医生,我帮不了他。他有钱可以去国外治疗,要是我再跑去照顾他,我自己心里这道坎儿过不了,还让他误会。”
颜西洲心想,周景泗想的一点都不错,他不呆在东方不是因为东方医术不行,是他不想让顾暖为难。他说他以前太混蛋了,什么都不为顾暖考虑,现在也该多想想她和孩子。顾暖并不知道周景泗已经在心里放弃了他自己,而颜西洲也答应了要保密,所以顾暖也没有联系离开了海城的周景泗。过了几天,顾寒终于回来了。顾暖亲自去机场接的人,当看到他的身影时,她扑过去抱住了他。顾寒眼圈儿和红了,有很多次,他以为他再也回不到,看不到顾暖。他身边的女人咳了两声,“喂,阿顾,幸好我知道她是你妹妹,要不我就会吃醋了。”
顾暖这才发现,顾寒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的身边还有个美丽的女人。那美女身材高挑火辣,穿了一件红色的风衣,一头黑卷发几乎垂到腰间,美丽、明艳、张扬。她跟顾暖就是完全不同的两种风格,如果用颜色来形容,顾暖是白她是红,用物质来比如,那她就是火顾暖是烟。女人见顾暖一直看着自己,就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来,在她的无名指上,带着一颗硕大的钻戒。是已婚人士?顾暖的修养在那里,再奇怪还是握了握她的手。女人的声音柔媚中带着一点沙哑,十分的勾魂,而且她的国语是带着口音的,应该是华人。“你好,我叫你可可以叫我符瑾。”
符瑾,福晋,这名字挺有意思。顾暖礼貌的回应,“你好,我是顾暖。”
“经常听顾寒说起来,说他有个第一漂亮的妹妹,跟金庸大师笔下的小龙女一样,不食人间烟火。”
顾暖为难的看着顾寒,“哥,你都胡说什么呀,符小姐才是最最好看的人,倾国倾城。”
符瑾爽朗的笑起来,“好了,我们不要相互夸耀对方了,反正我是你嫂子,得便宜的都是他顾寒。”
“嫂子?”
顾暖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她是听错了吗?看到她疑问的眼神,顾寒捏了捏她的手,“回去再说。”
他的态度符瑾都收在眼里,眸子里的失望一闪而过。顾暖是打车来的,而机场却有专人来接人家符瑾。看着豪华的奔驰商务,顾暖有些不好意思,她还做了人家的顺风车。司机带着白手套,用英文尊敬的问符瑾去哪里。符瑾看顾寒,小声问他,“是去酒店还是……”“先去酒店,然后再回家。”
顾暖倒是没什么异议,顾寒电话里什么都没说,她准备的也是一间小客房,现在看到符瑾这样的身份,估计也不是那么好接待的。果然,车子停到了海城的桥隆湾,这里的君临大酒店打败了所有国外酒店,成为海城最豪华酒店。符瑾早就定好了总统套房,一进门就有人来迎接,经理套房管家什么的把他们簇拥着送上去。顾暖千金小姐出身,这些阵仗都见过,但还是惊讶酒店豪华又人性的布置,以及管家无微不至的服务。顾暖也注意到了,定的是一间房,也就是说,在这几百平的大房子里他们是住一起的。她坐在客厅里等待,管家立刻送上了清新爽口适合女士喝的蜂蜜薄荷茶。这个应该是符瑾的口味。符瑾要去洗澡换衣服,顾寒则陪着顾暖坐下。虽然这房子够大隔音也好,但是顾暖还是不好意思问他。顾寒倒是自己实诚,“暖暖,我结婚了,和符瑾。”
这基本是一句废话,可也是引出俩个人谈话的下文。顾暖压低了声音,良好的修养让她觉得这样背着人说小话儿真的不适应,“哥,为什么你电话里不说呢?这个符瑾不是普通人吧,你们……”她找不出一个确切的不侮辱人又能表现她想法的词语来。顾寒却顾左右而言他,“对不起,在你最无助的时候我没陪着你。而在你躺在医院里的饿时候我都没能回来看你。暖暖,我好怕,怕见不到你。”
他说着,忽然把脸埋在了手心里,随着肩膀的颤抖,顾暖知道他是哭了。小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顾暖柔声说:“哥,你别自责了,你在外面有多不容易我虽然不知道但我也能想象的到。一会儿回家去吃饭,你还没见毛豆呢。”
“毛豆?”
虽然在电话里听她叫过几次,但他对这个名字还是有异议,“怎么叫这个?”
“怎么就不能叫了,挺好听的,我起的。”
在顾寒面前,顾暖就是那个长不大的孩子,总能露出她娇憨的一面来。顾寒宠溺的朝她笑,“你那水平,还真不怎么样。”
“孩子还没大名儿呢,要不你给起一个。”
顾寒迟疑了一下,“让爸爸起吧。”
俩个人之间终于提到了这个雷区,顾暖想了想还是问了,“哥,你跟爸爸之间发生了什么吗?”
“没。”
顾寒不承认。他不承认,顾暖总不能去逼迫他,俩个人就聊些别的。他问她:“颜西洲还找你吗?”
养个妹妹不容易,防完周景泗还要防颜西洲。顾暖摇摇头,“我们已经说清楚了,他现在听说升官了,很忙。”
“嗯,他是个有野心的人,不合适你。”
俩个人陷入了沉默里,其实不是无话可说,而是话太多了,不知从何说起。还是顾寒先开了口,“那他呢,你最近见过吗?”
顾暖端着杯子的手一顿,杯里的茶差点洒出来。她当然知道这个他是指的周景泗,这个人这些日子几乎淡出了她的生命,她已经尽量不去想着他,不管是那么卑微的爱还是那么浓烈的恨,她都希望扔在记忆的长河里。顾寒的问话勾起了她的回忆,她迟疑了一下才说:“没有了,他病了。”
“这个我知道,不过不管他怎么样都是他的事,只要他不来骚你和孩子就好。”
顾暖点点头,“你放心了,他这次还是信守承诺的。”
这个时候,符瑾已经换好衣服出来,她好像特别钟爱红这个颜色,身上穿了一条红色连衣裙。那针织的面料很贴身,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的魔鬼身材。披在肩头的卷发微湿,散发着浓郁却好闻的香气,她洗过的脸没化妆,但皮肤底子非常好,莹润饱满,白的动人。顾暖注意到哥哥的目光在她身上的停驻超过了三秒,然后才有些狼狈的别开头。对,那绝对是狼狈,在符瑾一个挑眉的动作里溃不成军。还是第一次看到阴沉到要下雨的哥哥有这么一面,顾暖不由得轻笑起来。“阿顾,你不要换衣服吗?我们去妹妹家吃饭,可不能让她等的太久。”
顾寒站起来,“我去洗个脸就走。”
俩个女人都注视着他的背影,一直到消失。顾暖的目光落在符瑾的戒指上,这样的一个戒指是逃亡的哥哥能买的起的吗?符瑾这个女人非常敏锐,她见顾暖看自己的戒指,索性大方的说:“估计阿顾那个闷葫芦什么都没说吧,你有什么以为就问吧。”
她这样说,顾暖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看到她那一脸虚弱的笑容,符瑾叹了口气,“那我来说吧,我跟他结婚还不到俩个月。在那之前,我是个寡妇。”
寡妇就是死了老公的女人,顾暖知道不礼貌也瞪大了眼睛。符瑾看着年纪也不大呀,怎么就成了寡妇?“是不是觉得很神奇?我也这么觉得。在认识阿顾之前我以为我这辈子就这样了,被家里一窝老鼠蚕食鲸吞,然后自己带着个水晶球扑克牌去酒店里给人算命,可是没有想到他帮了我,而我也帮他解决了一些麻烦,我们就结婚了。”
所以,这场婚姻也许没有爱情,是利益联姻吗?顾暖这样想的,却没有问出来。恰好顾寒也出来了,他拿起外套说:“走吧,我饿了。”
顾暖表现出愉悦的神情,“走,爸爸在家给你包饺子呢,是你最爱的芹菜牛肉馅儿。”
顾寒抓着外套的手一顿,跟着说:“那有炸带鱼吗?”
顾寒刚来顾家那会儿恰好是新年,可是谁都没心过那个年。牛肉饺子和炸带鱼都是顾城单位食堂里做好的,他拿出来天天煮,带鱼则是一顿顿热一下就行。顾暖恨透了那个味道,只有缺吃少穿的顾寒觉得那是美味。一句话,一下冲淡了隔阂,兄妹俩个相视一笑。符瑾从侧面看着他们,眼里的光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