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觉得自己卑鄙。因为面向满脸希望的阮珞颜,林知陆摇摇头,“不是沈嘉熙,是有一个背影和他有点像,但我确认过了,不是。”
阮珞颜一呆,继而勉强露出笑容,起身来,“没事,我们去做鉴定。”
她的样子很让人心疼,林知陆拉起她手,她似乎也木然了,毫无反应。车子却开的好快,阮珞颜又一边喃喃:“我竟然也会看错他,真的好像……不过也是,他怎么会不告诉我一声就走…”林知陆看向窗外,不敢看向阮珞颜的脸,心里衍生出罪恶感,虽后又摒弃这样的想法,那也是沈嘉熙,自己离开了阮珞颜,而自己,只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阮珞颜到家时,沈珞在沙发上睡觉,沈星坐在一旁,呆呆看着窗外。“沈星,叫醒妹妹吧,我们去趟医院,”阮珞颜着急道。沈星直接将沈珞抱起,“那在路上再让她睡会,她昨晚没怎么睡着,对了妈…为什么去医院?”
阮珞颜本不想告诉孩子这样残酷的事,可是面前的沈星高大,秀欣,眉眼里已经有成熟的稳重气,他是儿子,他有权知道关于父亲的一切。于是阮珞颜告诉沈星缘由,沈星眼眶瞬间红了一圈,继而坚定道:“那人一定不是我爸。”
“一定不是,我们就是有个过场,给大家证明一下,沈嘉熙一定还活着。”
说罢,他们上了车,往医院里赶。期间,林知陆没有做一声言语。沈珞抽血的时候意外的坚强,只要眼里打了滴泪珠,没有哭没有叫,要在以前,打个预防针她都要哭个不停,幸而只在手上小小扎个点,不然阮珞颜心疼的也不答应了。结果出来很快,阮珞颜和沈星都松口气,亲子鉴s"定,两人并不是父女关系,那人,不是沈嘉熙。阮珞颜想去报警,却被林知陆拦下来,“这里不立案的,一是不排除他自己主观意识去了哪,二是他不属于这个国家。”
阮珞颜有些恼,“就算不属于,都有出入境记录,他从这里消失不见,就该这国家的公务人员调查!”
自家哥哥是书记,法律她不是不懂!林知陆有些怔愣,继而声音有些低沉:“好,你先别急,我去找人查顺便报警。”
说罢,他便出去,走得快,也不再留下什么言语。阮珞颜回过头,看向沈星,“你带妹妹回家去吧,我现在也去附近找一找。”
“妈……我想和你一起去找爸。”
沈星道。沈珞紧跟着,“我也要去!”
“可…”阮珞颜看着两人,他们担心的心情并不比自己少,点点头,“走吧。”
沿着医院,在整个中心城兜转,沿途的人们有的已经在重新修缮房屋,有的人伤还没好,却已经重新营业,酒馆餐厅,没有关闭的店面。人们的伤痛,似乎根本不值一提。可是沈嘉熙就是好像如同人间蒸发一般,哪里都寻不到踪迹。一整天下来,筋疲力竭,三个人都是如此。沈珞已经又睡着,原本白净的小脸沾了灰,看着也可怜兮兮的。无奈,他们只好回东部的家去,静等着林知陆的消息。沈珞还小,心事并不带到夜晚,在床上很快睡着,发出一阵阵小小的咕噜。阮珞颜帮她调整了脖子和枕头,呼噜声才停止。到客厅里,和沈星一同坐着,沈星忍不住给沈嘉熙又打去电话,结果还是不通。失联是如此痛苦的事情,阮珞颜现在有些后悔,那日早上她还在赶他走,不知他最后的心情,又是如何。“妈,爸一定没事。”
沈星安慰阮珞颜。阮珞颜勉强笑着点头,“对,你爸是福大命大的人。”
如今想来,他们在一起二人皆受过太多的苦,不过大家也都挺过来,这次,沈嘉熙也一定不会有事。话是这样说,阮珞颜让沈星先去睡,自己拿出酒倒了杯,一饮而尽,外面有海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似乎,还有海鸟的呜咽。她裹了外衣出去,面前大海漆黑一片,天空也不见星星,还有潮湿腥甜的空气,她坐在沙滩上,平日里喜欢的这一切,今天却无比的烦闷厌恶。好像是这里无声无息的吞噬了他,不让她再与他相见。远处传来轻缓的脚步声,阮珞颜带着希望抬头,眼睛落入了来人的面孔,又难掩失落。林知陆将她情绪的变化尽收眼底,在她身边坐下,“警察立案了,说一有机会就通知我们。”
阮珞颜点点头,又看向大海,“麻烦你了,知陆。”
林知陆没做什么言语,陪她同坐在一边,面朝着漆黑的大海。突然天空中闷响,远处光亮一片,竟是要下雨,这里很少下雨,很少夜里下雨。“快回去吧,就要下雨了。”
阮珞颜起身来,欲要回到房子里。林知陆也跟着起身,可是雨竟然说来就来,猝不及防,阮珞颜一回头,他竟还在雨中站着。阮珞颜也停住,双手放在额头前遮住雨水,对着林知陆喊道:“要不先去我们家躲躲雨吧!”
他家离这里有段距离,这样回去,免不得淋个透。他们一同进屋去,沈星有些片刻的呆滞,随后立即拿了毛巾递给二人。阮珞颜却摆摆手,“给你林叔叔就好,我直接去冲澡。”
说着,她进浴室,客厅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沈星敏感,看着正在擦着头发的林知陆,“林叔叔,也没有找到爸爸是吗?”
林知陆擦头发的手停顿片刻,看向沈星,声音还是温润,但带着着无奈,似乎还有愧疚,“没有。”
看沈星的目光暗淡,又心酸安慰,“我想,他可能自己去了什么地方,也可能刻意不想让我们找到。”
沈星重新抬起头,少年并不掩饰困惑,“林叔叔是什么意思?”
林知陆拿下头上的毛巾,头发干的快,整张温润的脸突然让沈星觉得,他好像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了。第三百三十四章他走了又是这样的话,“出事那天早上,妈妈也这样和我说。”
沈星的眼睛透着无奈,“可是所有的大人都是这样的吗,因为不想说,才用我们太小我们不懂这样搪塞过去吧?”
可林知陆却看到他眼中的锐利,今天才知道他不是沈嘉熙和阮珞颜的亲生,可是,他的气势和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是与沈嘉熙,那样想像。“你真的想知道?其实我的身份也不太能说这些,在面对你父母的问题,我只是个旁观者。”
林知陆仍在推却。“那便将您看到的告诉我吧,我是他们的儿子,我想我有权知道。”
沈星诚恳又急切。不得不说了,早知不该开那样的头,林知陆又叹口气,“我想,破镜难重圆吧,我也没有看到什么,我只知道,他们中的一方,应该是有一人并不想回到从前了。”
沈星摇摇头,想为父亲辩解,可是想起那日早上,阮珞颜,确实在赶沈嘉熙离开。那不想回到从前的人,显而易见,是阮珞颜。可沈星还是不信,“如果妈真的不爱爸,就不会这么拼命的找他。”
还是太孩子气,林知陆忍不住在心里发笑,“他是你们的爸爸,颜颜自然要去找的。”
沈星的拳头穆然攥起来,声音也透出几分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冷意,“所以,林叔叔知道我爸去了哪吧?”
林知陆愣住,他没想到沈星会这样直白,也没想到,他竟一猜即中,也是,他们是亲密无间的人,“你爸,联系你了?”
“他去了哪?”
沈星抬起头,一双眼睛是看不透人心复杂的苦闷,“他没联系我,我若是知道他是要自己离开,相安无事,我不会让妈这样劳心劳力的苦苦寻找,还没有结果。”
“抱歉。”
林知陆谦意的看着沈星,这孩子敏感聪颖,没想自己还想隐瞒的结果,就让他这样戳破。“他回国内去了,临走之前嘱咐我…让我不要告诉你们他还活着,我也不明白他的用意,可是他很坚决,我向来不怎么会拒绝别人…”沈星正要说话,却看见浴室门口不知站了多久的阮珞颜,她本应生气,可是盈着水汽的脸,是失望和无奈。“没事就好。”
她的声音很轻,也不再多问,纤瘦的身子慢慢从他们面前走过去,让人又看不出情绪。可林知陆知道,她心里定是痛苦万分。沈星想要跟着阮珞颜进到卧室里,也被林知陆拦住,“让她好好休息吧,她身心实在疲累,我应该早说,不让你们劳心劳力,可是在不知怎么开口。”
沈星停住脚步,“林叔叔,雨停了。”
林知陆一怔,点点头,也不再多说,起身来要走出门去,到门口又折回来,“记得一会,给你妈冲杯药,预防感冒。”
说罢,他出去,轻轻带上门。他是何等聪明的人,沈星语气里的疏离抵触,一听便知。林知陆走后,沈星重新做回沙发上,看着阮珞颜的房门,犹豫着该不该进,他是对林知陆的话半信半疑,可是阮珞颜现在却是需要休息。又试着给沈嘉熙拨了电话,正是时候,他接了电话,声音冷淡又带着疲倦。“爸……”听到沈嘉熙的声音,沈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为什么一直不接电话?说走就走?”
这是沈星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这样对沈嘉熙说话,是为阮珞颜抱不平。同时也希望,自己的爸爸没有说林知陆说的那些话。“手机丢了,刚让人补了卡。”
沈嘉熙的声音依然冷淡没有情绪,“我想走就走,还需要向你汇报吗?”
一阵沉默,是啊,他是自己的父亲,他没法质问…沈星的拳头握起来,看来,林叔叔说的没错了……挂了电话,一阵惆怅。本以为这次父母能重归于好,没想到关系反而更僵,爸,好像也失了重归于好的力气,要不然他不会走。沈星叹口气,他们说的都没错,感情这事,他的确不懂。从药箱里拿了药,冲好后敲敲阮珞颜的房门:“妈,睡了吗,吃点药吧。”
传来阮珞颜鼻音浓重的声音,“进来吧。”
一推门,她的红眼圈让沈星一震,递给她药,坐在床边,小心翼翼道:“爸已经回了国内…不接电话是手机丢了,刚刚才补上卡…”“嗯。”
阮珞颜一边吹药,一边轻啜几口,“这下你能放心了,快去睡吧。”
沈星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可是沈嘉熙的态度也已经变成那般,算了,他想,不知是谁说过有缘无份四字,父母,可能真就是如此了。他起身出去,阮珞颜忍了很久的眼泪,再次簌簌落下,什么在作怪?让她一会笑,一会哭,一会感动,一会失望。索性药物有安眠的作用,她昏昏沉沉的睡去,一夜的梦,乱七八糟,早上醒来时,也是头痛不已。外面已经天晴,习惯性的拿手机去看,竟有条信息,是小儿子浩颜:妈妈,我已经放暑假了,爸爸不让我今年跟着舅舅外出,很凶,和舅舅起了争执,舅舅也没能说过他,又不能暴露你,怎么办,我好想你们,好羡慕哥哥,可以自己买了机票直接去找你们!紧接着,阮清安的电话就进来,似是怒意未消:“颜颜!沈嘉熙不知抽了什么风,怎么也不让我带孩子走,本来定好的机票也作废,他自己不知去哪逍遥快活才回来,竟不让孩子出去散散心放松放松!”
“哥。”
阮珞颜揉揉耳朵,“沈嘉熙来过这里了,我们见过了。”
“什么!”
阮清安又反应过来,“沈星泄的密!”
阮珞颜轻笑,转念一想,“既然这样,我们今年回去,呆几天再带浩颜去别的国家。”
“不怕沈嘉熙再缠着了?”
阮清安又问。“……不会了。”
她轻描淡写又说几句,挂了阮清安的电话,给浩颜传去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