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易云捂着伤口冷冷的看向来人,而顾心念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暗处走出来的高大男子狠狠的搂在了怀里,他身上浓重的铁锈味儿把她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她无法挣扎,潜意识里她对这个怀抱和这种气味相当熟悉和依恋。她无端的知道,这个人就是高寒,他的出场方式打破了她曾经对他所有的幻想。可是,她却一点儿也不觉得维和,她什么也不记得,却总觉得这个怀抱似曾相识。她从未如此的坚信一件事,可是此刻,她坚信这个眉目冷峻的男人,一定是她丈夫。“念念……真是你……”顾心念一怔,肩颈上忽然一片湿濡。是他流泪了,他把自己狠狠的锁在他的怀抱里,似乎怕她下一刻就要消失不见了的那样用力。他在发抖,她能感觉到他身上每一块鼓胀的肌肉都在微微的战栗。她很想伸出手回抱他,安慰他你不要怕,我在这里。但是她一动也动不了一句话也说不出,她只好安静的呆在这个男人强烈的情绪里,等着他从这种无止境的痛苦里抽身出来。良久之后,高寒终于放开了她。他的面孔仍然冷凝,过于锋利的五官让人忌惮。他轻轻摸了摸顾心念的头发,像是怕把她碰坏了一样凑过去想要亲吻她的额头。顾心念下意识的躲了开,尽管她对这个温度感到安心和舒适,但这个人对于她来说仍然是个陌生人。她闪躲的动作似乎激怒了高寒,他皱起眉头,死死的扣住了顾心念的手腕,他的声音越发低沉,似乎已经失去耐性,他冷道,“念念,跟我走。”
易云忙拽住顾心念的另一只手,他皱起眉头,寒声道,“高寒,你不能带走她!”
高寒似乎听到什么可笑的笑话一样冷笑一声,低喝道,“滚!”
易云也被激起了怒气,他接连质问道,“你有什么资格带走她?她现在已经失忆了!她完全不记得你这个人!你要她跟你走?凭什么!”
高寒似乎没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他皱紧眉头,狐疑的打量着顾心念,似乎在判断他说的是真是假。“念念……你不记得我了?”
顾心念痛的脸色发白,只好点头。高寒楞了一下,手上忽然失了力气,顾心念挣脱出来,急忙后退几步,躲到易云身边。她逃离的动作让高寒脸色铁青,他几乎想再一次把顾心念抓回来,可是易云已经把她护在身后。“高寒,我认为你应该冷静一点,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管你们之前发生了什么事,现在顾心念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我认为你们需要找个地方好好聊聊,而不是站在这里僵持不下!”
高寒闻言,森寒的眼神只好从顾心念身上转开,他不耐烦道,“要去哪里?”
易云忍着胳膊上的剧痛,冷静道,“松山路169号,先去我家。我家里有医疗器械可以处理伤口,你们也能有个地方好好谈谈。”
高寒转身便走,顾心念扶着易云一脸担忧的样子,他根本不想再看一眼!要上车的时候,顾心念本想和易云坐在后排,却被他狠狠的拽住了胳膊。“坐前面。”
顾心念担心的看了一眼还在流血的易云,得到了一个安抚的眼神,她只好无奈的坐到了前座。高寒的车速极快,顾心念惊魂未定,此时便有些晕车,她苍白着脸死死的揪住风衣的下摆,希望能缓解那种强烈的不适。可是这个行为看在高寒眼中便是赤裸裸的恐惧。她竟然害怕他?她怎么可以害怕他?高寒死死的咬紧了牙,眼睛里满是怒气。到了目的地,顾心念几乎解脱一般的逃下了车,又急忙去搀扶后座的易云。高寒冷冷的看着,恨不得把易云活活撕成碎片。终于进了房间,易云自去包扎伤口,客厅里便只剩下了顾心念和高寒。顾心念心中满是疑惑,此刻却不知从何问起,倒是高寒先开了口,他疑惑道,“念念,易云说你失忆了——是真的吗?”
顾心念只好点头。“你……把我忘了?!”
顾心念愣了,她能感受到这一问的恐惧、这一问的愤怒、这一问的不安,可是她没办法给他否定的答案,她真的是把他忘了,忘得一干二净,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只听得哗啦一声巨响,却是高寒的拳头狠狠的砸在了易云家的玻璃茶几上。高寒的双目充血,他几步便欺近了顾心念,手背上的伤口血肉模糊。他前进一步顾心念便后退一步,她被他身上的戾气吓得要命,直到她的后背抵上墙面,高寒弯下腰来,一肘横在她的头顶,满是鲜血的手却砸在她身侧,将她死死的困在了原地。“念念,你什么都可以忘,可你怎么能忘了我!”
“就算我没有忘了你……”顾心念忽然道,“那又怎么样呢?”
她抬起头来,直视着高寒的眼睛,她浑身都发着抖,却仍然强迫自己直视着他的眼睛。“就算我没有忘记你,我住院的那些天,你在哪里?我出院后茫然无措的时候你又在那里?就算我没有忘记你……这些日子你去了哪呢?”
你知不知道,我刚醒来的时候,什么都不记得了,没有一个认识的人陪在我身边,我有多害怕?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现在的我是什么身份,不知道我接下来要怎么办……那个时候,你在干什么呢?”
刚出院的时候我身体还很不好,我非常容易疲劳,我几次都差点在街上晕倒!那个时候,你又在什么地方?”
明明是你先忘记我的!你又有什么资格来怪我?!”
高寒怔住了。他呆滞的看着顾心念满脸的眼泪,忽然一把将她拽进了怀里。顾心念拼命的挣扎,疯狂的捶打他,他也不在乎,他只是紧紧的把她抱在怀里,任由她哭湿了他昂贵的衬衣。他说,“我们的公司破产了,两个月前,黄胖子突然翻了身……他在我的公司内部布了几个暗桩,内外一起动手,我根本来不及反应,资金流已经被断,几个股东纷纷撤资。我只好把永宁的祖产卖掉,又要去帝都处理肢端产业,忙的焦头烂额,等我回来以后,你就已经不见了。我当时所有的资源都已经被父亲回收,只能靠自己。我以为你是被黄胖子绑架了,我摸到了黄胖子老巢抓了他,逼他放你回来,可是他说他根本不知道你去了哪,他只是买通了家里的女佣给你下了药。他说那种药会让人痴傻。结果了他之后,我害怕你会在永宁走失,只好一直不停地在永宁找你……可是永宁人太多了,我贴了无数的寻人启事可是没有半点回音,直到易云联系到我,我才知道你已经来了乌海……我根本不知道你在医院,我找不到你,已经快要急疯了!如果我还找不到你,我根本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是我不好,念念,对不起。”
顾心念在他的怀里渐渐平静,他们安静的站了一会,顾心念轻轻的把他推开。“我原谅你。”
她说,“可是高寒,我已经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高寒震惊的看着她,顾心念又继续说,“我失去了我们在一起的这五年的记忆……我已经不记得你,我……我甚至不记得有你这样的一个人存在,更不要说记得你是我丈夫……也许这记忆永远也找不回来了,也有可能很快就能找到……无论如何,现在对于我来说,你只是一个陌生人,我不可能马上就接受你。但如果你愿意跟我一起承受这种未知,也许我们可以一起从头来过……”高寒看着她,似乎在思考她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良久之后他才终于点了头。“念念,我懂,我愿意一直等你重新接受我。可是你必须跟我走,无论是乌海还是永宁都随你开心,没有你在身边我真的一天都挨不下去……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碰你一根手指头,可是我们必须得住在一起,否则我不可能安心。”
顾心念刚想拒绝,易云却从里面走了出来,他轻声道,“小念,既然他已经这样说,你就跟他走吧。医生也说,想要回复记忆必须要有良性刺激。你跟小舒在一起生活的确很好,但是小舒对于你的康复并没有帮助。更何况,你们仍然是夫妻,现在他已经找到了你,由他照顾你也是应该的,不是吗?”
顾心念沉默了片刻,终于点了头。搬家的工作很简单,顾心念本来就没有多少东西,易舒很舍不得她搬走,但是也无可奈何。他们留在了乌海,顾心念还是想留在易云那里工作,即使高寒如何反对她也还是不愿意妥协,对于她来说,工作是实现人生价值的一部分,她永远都不可能做一只被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这一点,高寒无疑也是非常清楚,他无奈的只好同意了顾心念继续在易云那里工作,但是约法三章:1、绝不一起吃饭;2、绝不一起出差;3、下班立刻回家。顾心念觉得好笑,但还是答应了。高寒的房子和他的名字毫不相称,里面的装潢非常温暖,是顾心念最喜欢的暖色调。有个非常温暖的阳光房,里面全都是顾心念最喜欢的勿忘我。她不得不感动——酒井小姐曾说他知道她所有的喜好,如今看来所言非虚。就连那一对马克杯都是她最喜欢的米黄色,上面没有任何的图案和花纹。搬进去的那一天,高寒默默的带她去看她的房间,柔软的大床是温暖的卡其色,一只巨大的泰迪熊放在床边,顾心念开心的扑上去,正想要感谢一下为她准备一切的高寒先生,那个人却好像不好意思一样的躲到书房去了。顾心念无疑是个随遇而安的人。找到高寒之后,她心中的谜团都解开了,她知道高寒非常爱她,于是也努力的去让自己成为一个合格的妻子。她下班的时间很早,于是很乐意在厨房消磨时间。高寒是个不苟言笑的人,那天之后他就很少再说那么多的话,只不过无论顾心念折腾出什么样的奇怪食物,他都会面不改色的吃下去。顾心念显然是缺少一些厨艺方面才华的,她煮的菜要不就是焦了糊了,要不就是半生不熟,过咸或过淡这些都是小意思,把味精当糖加了一大勺差点把高先生吃进医院的事也时有发生。久而久之她自己也丧失了信心,某一日剧团演出,她回家的时候已经将近七点,一进门却闻到一股浓郁的肉香味儿。她放下包就往厨房跑,却见高先生挽着半截衬衫的袖子,正对照着菜谱在厨房煮汤。桌子上已经有了几盘卖相不错的菜肴,她悄悄的凑过去,想偷尝一块,不料一下便被高先生发现。不苟言笑的人默默道,“去洗手,吃饭了。”
她忙不迭的跑去洗手。不得不说,她是真的被感动了,高原这样的人,竟然愿意在家里给她煮饭——她想,若非高先生真的深深爱她,这样的事无论如何也不会发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