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甚至不用沈惊语说,众人也就自动自觉把土坑给挖开了。泥土渐渐从地下尸身的脸上身上挪开,沈惊语拧着眉头仔仔细细地看着,心渐渐沉了下来。这个人,确实是薛嬷嬷。苏里正嘶地一声,吸了口凉气,吓出了浓重的乡音:“亲娘咧!咋恁吓人。”
赵铁柱也认出来了:“这不是先前和苏婆子吵过架的那个……”于猎户皱着眉头问:“好像,这婆子还跟沈娘子有仇?”
“哎!”
苏里正一听,立刻严厉地瞪向于猎户,“恁说啥呢,不许瞎说。”
于猎户一愣,自己也张口结舌了一会儿:“我,我不是那意思,沈娘子你别在意。”
其他猎户赶紧一起点头:“对对,我们都知道沈娘子你是什么人品,我们不可能说你有什么问题。”
这不是越说越黑么!苏里正恨不得直接撕了这帮粗鄙小子的嘴:“你们一个个都不会说句人话……”“没事的,里正叔。”
沈惊语对这件事倒是没那么在乎,从容不迫地点点头,“没错,薛氏确实跟我有仇,不过我没想过薛氏会死在这里,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会被人埋到这里来的。”
赵铁柱一愣,笨嘴拙舌解释:“不是!那什么,沈娘子,俺们没怀疑你。”
“不管你们有没有怀疑我,该说的事情总是得说清的。”
沈惊语淡定地笑了笑,有条不紊道出自己这几日的行踪,“薛婆子是头天晌午下雨的时候跑出村去的,那天我一直待在家里,家里所有人都可以作证,而当天晚上雨也不小,我若是出了门,家门口肯定会留下脚印,你们若是有心可以去我家门口比对一下,我敢保证,只有两行我出门、一行我进门的脚印而已,而我那次出门的目的,主要是为了给苏里正送卤味来着。”
苏里正跟着一起点头,肯定地道:“没错,沈娘子没这个时间出门对薛婆子下手。”
赵铁柱认同地点头:“旁边有篝火,薛婆子很有可能是死在烧篝火这帮人手里的。”
于猎户想了想,又问:“烧篝火的人又是谁?”
众人一时沉默,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于是最终苏里正令几个猎户一起守在这里,自己跟沈惊语一起去报官。人命案都是大案要案,新任县令听说山上出了人命,赶紧派了仵作和衙役过来。起初仵作的态度还很认真,但一听薛嬷嬷的身份不过是个奴婢,是个贱籍,他顿时松了口气,也没那么认真了,不过敷衍了事而已。沈惊语有点看不下去,提醒仵作:“这婆子的死,恐怕有点古怪。”
“能有什么古怪?”
仵作摆摆手,满不在乎,“我看,她很有可能是失足而死的。”
沈惊语脸黑了黑:“失足?可她胸前分明有一道伤痕深入五脏六腑,是锐器伤。”
仵作脸皮厚,被沈惊语当面戳穿了也照样能浑不在意:“那又能说明什么?说不定,这婆子是俯面摔倒,恰好就撞在了剑尖上头呢。”
沈惊语,“……”这解释,你自己听听合理吗?赵铁柱也听得忍不住了,促生大气告诉仵作:“这婆子的死蹊跷得很,你得好好查查。”
“哟!你这是什么意思?”
仵作直接乐了,他知道沈惊语的身份,对沈惊语好歹还有点顾忌,但对赵铁柱一个庶民就什么顾忌都没有了,“我是仵作你是仵作?你这么厉害,为何不直接过来代我验尸算了?”
“你!”
赵铁柱气得瞪大了牛眼。沈惊语皱了皱眉:“算了,赵铁柱。”
赵铁柱有点委屈:“可是,沈娘子……”沈惊语摇摇头:“算了。”
赵铁柱沉默了。他看了沈惊语一眼,默默回到沈惊语身边,显然是有点伤心的样子。沈惊语淡淡看了仵作一眼:“辛苦仵作了,我等先回去了。”
“回去吧回去吧!”
仵作一边登记消息,一边头也不回吩咐身旁的衙役,“你等只要将这个婆子的死记成意外便是,不必费太多心思,区区一个奴婢罢了,原也配不上。”
有了他这话,薛婆子的案子要指望他们,怕是没希望了。沈惊语摇摇头,走了。一路回到自己家里,沈惊语叹了口气,坐下来。贺宴城看见沈惊语脸色不愉,问她:“怎么了?”
“没事,只是薛婆子死了。”
沈惊语顿了顿,将自己的一切见闻告诉给了贺宴城,“事情是这样的……”贺宴城坐在板凳上,安安静静听着沈惊语的话,若有所思。等沈惊语说完,贺宴城沉吟片刻,问她:“薛嬷嬷胸口有伤?”
沈惊语点点头:“是,我觉得,她胸口的伤就是致命伤了。”
贺宴城又问:“她的伤口长什么样子?”
“呃?”
沈惊语还是头回听见这个问题,琢磨了好久才皱着眉头告诉贺宴城,“隔着衣服我没看见,大概是上窄下宽,然后末尾……末尾,好像是有个什么倒钩的样子吧?”
贺宴城眯起眼睛:“刀剑伤往往都是伤口入口窄出口宽,这说明杀害薛氏的人比薛氏个头高,而且……此人的刀末尾应该有个倒钩。”
“有倒钩?”
沈惊语不解,“这是什么刀,我好像没见过。”
贺宴城顿了顿,认真地告诉沈惊语:“北方达汗族人,都喜欢用这样的匕首。”
“……”沈惊语听得猛地一哆嗦。达汗族,那不就是刚被贺宴城剿灭的胡人吗?怎么这胡人刚被剿灭又卷土重来,她刚以为自己带着乡勇把他们给处理掉了,结果这帮人又来了?沈惊语的表情太过于惊悚,贺宴城默默想了想,安慰她:“虽然刀应该是达汗族的刀,倒也不一定是达汗族的人。”
“……”沈惊语默默看着他,“你觉得,这话站得住脚吗?”
贺宴城紧紧皱起了眉头。沉默半晌,他叹了口气:“我会护你,护咱们一家人周全的。”
这话,就相当于是默认这里不安全了。沈惊语听得只能苦笑。她整理了一下心情,深呼吸一下正要开口,却听见门外响起了笃笃的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