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开始计算,等到放榜之日总也得有半个月的时间,这半个月衣食住行,吃穿花用都是钱,因此不少家境贫寒的秀才便先从府城打道回府——毕竟只要能考上举人,府城便会派人去家乡通知这些秀才,当然,若是没考上,那就永远也不会有人来通知了。桑婉儿算算近些日子在府城里花掉的钱,心头也有点紧张,眼看着旁边中房和大通铺的秀才走得越来越多,便忍不住便问沈惊语:“惊语,要不……咱回去吧?”
沈惊语心里对桑婉儿的想法跟明镜似的,阻止了她:“没事,不用回去。”
“可咱在这里一日,就要花一日的钱。”
桑婉儿叹了口气,“惊语,我知道你不缺钱,可你的钱也不是从天上刮下来的,这,总不能就这么让你付钱吧。”
沈惊语笑了笑:“婉儿,咱也得为阿朗想想,那些回乡的秀才谁不是在乡里等着一个消息,若是一直等不到,谁又不是满心的欢喜渐渐变成失望、绝望?”
“这倒是。”
桑婉儿迟疑了下,“可,银子……”谁又不想过上最好的日子?只能说,一文钱逼倒英雄汉呐!“银子我先帮你出。”
沈惊语安慰桑婉儿,“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实在不想收这个钱,大不了,等你回去以后再还我也成。”
桑婉儿仔细想了想,权衡老半天之后,眼眶红了:“惊语,要是没有你帮我,我……我可真不知道,这日子该怎么过下去了。”
沈惊语摆摆手:“都是小事而已。”
不止如此,沈惊语其实还有另一个小私心,只是藏着没跟桑婉儿说罢了。那就是,她打算留在这里,好好看看清流党对贺宴城有点什么想法。清流党不可能像他们表现出来的那么纯洁无辜,心思干净不染尘埃,这一点沈惊语心里是已经有数了。等待总归是煎熬的。哪怕不回乡,等待府试结果的过程对于留在城里的士子来说也仍然是一种煎熬。对于这样的等待,顾少峰就觉得很煎熬,尤其是随着最近几日入了夏,天气越发炎热,他这心里就更像猫抓一样,没一时一刻能停下来。虽说在挨打之初,顾少峰是打定了主意不去搭理这个兄长的,但随着时间流逝顾少峰终于还是没忍住,忍不住主动开口打破了这份沉默,去问顾少延。“大哥,你……你可曾听说过,凉州府府试的结果没有。”
顾少延皱了皱眉:“按照惯例,府试开启之后的第十日才是发榜的日子,你怎么现在就要听结果了?”
“我还是放不下心来!”
顾少峰说着说着一咬牙,恶狠狠地道,“那个狄宽,还有那个桑朗!万一他们比我成绩高,我怎么办?我的面子往哪儿搁。”
这都什么时候了,顾少峰怎么才来说这个?顾少延死死皱起了眉头,不悦地沉声教训这个不争气的弟弟:“事已至此,就算他们的成绩当真比你来得更厉害,那也没用了!都什么时候了,你才想起来别让他们考过你,你怎么不早想想?怎么不早些好好读书?听说你在书院的时候没少趁着夫子不注意便偷溜出去,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顾少延说着说着便忍不住摇头。顾少峰自知理亏,却也忍不住委屈:“大哥,我知道我错了,可就算是我错了,难道狄宽和那个桑朗就没错吗?要是他们能让着我一些,我何至于跟他们闹到这个程度。”
“你还有理了?”
顾少延被硬生生气笑了,“自古华山一条道,这科举考试对你来说是捷径,对人家来说也是!既然如此,人家凭什么要让着你。”
“可……”顾少峰瘪了瘪嘴,不说话了。顾少延顿了顿,沉声:“不过,你说得倒是很对。”
顾少峰眼前一亮:“哥?”
“这两个秀才的确都不是什么容易拿捏的……”顾少延眯起眼睛,沉声,“总得想个法子,把他们给制住了才行。”
顾少峰听得连连点头。想想前几日顾少延找到桑朗却无功而返的事情,顾少峰很快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我明白了!大哥,你莫不是想要让桑朗和狄宽一起失去功名吧?”
“一次动两个,同时面对他们的反扑?”
顾少延冷笑一声,“你当你大哥是有三头六臂,还是能耐到了什么地步?这本事,我可没有。”
顾少峰有点委屈,讷讷半晌:“既然动不了两个,那就只能动一个,是不?”
顾少延颔首:“对,就是如此。”
“那,大哥你要动谁?”
顾少锋眼睛亮了亮,“莫非是桑朗?”
顾少延摇头:“不动桑朗。”
“不动桑朗,那就是要动狄宽了!”
顾少峰高兴起来,转念想想却有点不明所以,“可是大哥,这是为何?听说狄宽在他家乡那边也是出了名的出色秀才,要整垮了他,恐怕没那么容易。”
顾少延微微冷笑:“不动桑朗是因为,桑朗的恩人一家也是我们清流一派,这件事对我们清流造不成什么后果!至于狄宽,他就算再出色又能怎样?充其量不过就是个平头百姓罢了,还能翻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