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胡县令还对杨玉轩有所忌惮,然而现在没了麦田保水法的加持,杨玉轩不过一普通白身耳,他还忌讳什么?“像你这等货色,不配考取功名!”
胡县令大吼一声,“来人呐!将杨玉轩押下去,待本县回过县里学政,将他革除功名,永远不许这等人再考恩科!”
“是,小的们明白!”
跟在胡县令身边的衙役们如狼似虎,冲上来就要抓杨玉轩走。杨玉轩站着没动,他呆若木鸡了半晌,忽然抬头哈哈狂笑起来。“好你个沈氏,想不到你居然如此狠辣!既生我,何生她!既生我,何生她啊——”衙役们将杨玉轩拖走,他虽然没了影,嚎叫声却仍然传了很远。沈惊语不为所动,冷冷地看着这一幕。寒窗苦读十余年,多年道行一朝丧,她对杨玉轩只有四个字的评价,咎由自取!处置了杨玉轩,接下来就轮到杨大奎了。这狗东西连他后院里的隐私都敢往外说,真是可恨至极!胡县令下了轿子,满脸杀气,一脚踹了过去:“狗东西!枉费本官平日里对你诸多恩德。”
杨大奎嚎啕,不敢辩解亦无从辩解,只能把头磕得山响:“大老爷,大老爷息怒!”
胡县令又怎会饶了他:“来人!扒了他身上这层差役的皮,把他给我送进县城的监里去,让他坐上几个月再说。”
衙役们知道轻重,一听胡县令的命令便匆忙上前,将杨大奎捆成个粽子,身上的差役服制扒下来,团成一团塞到他嘴里。杨大奎被塞得喘不过气来,双目充血,想要讨饶却只能不停发出呜呜的声音。带头的差役又抖出随身的锁链套在杨大奎脖子上,将他带走了。一切至此,尘埃落定。丰长明家门前的小土路上除了村民,便只剩下县衙里来的一干人等。村民们一个个眼巴巴地盯着县太爷,那眼神与围观什么奇珍异兽也差不多。只是不知这帮人到底是在看他这个官老爷,还是在看热闹呢?胡县令想想杨大奎说的浑话,一时也有点讪讪的。他故作威仪,咳嗽了一声道:“行了!丰长明和杨大奎的事情本官已经知晓,现在首恶已除,尔等也该回家去,各自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了。”
众人哪敢不从,唯唯诺诺地走了。冯美娘原本想留下和沈惊语多说几句,但想想这边事态复杂,也就拉着苏二郎走了。苏二郎临走还感激地看了沈惊语一眼。要不是沈惊语帮衬着揪出元凶,今天这事儿,肯定得让苏婆子老两口吃挂落。来日他若有机会,一定会好好报答沈惊语!胡县令想了想,又道:“沈娘子留下。”
沈惊语挑了挑眉,刚要迈出去的脚步又停下了。贺宴城看了沈惊语一眼,轻声问:“我和你一起留下?”
毕竟刚刚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谁知道胡县令会不会恼羞成怒。沈惊语摇摇头:“没事,你先回去吧。”
贺宴城皱着眉头许久,颔首道:“我听你的,你有事便叫我。”
沈惊语嫣然一笑:“夫君,你可真关心我!”
贺宴城听见这话,差点没摔个跟头。沈惊语看他忽然加快了脚步,忍不住觉得有点奇怪:“哎,这家伙也真是,我明明是夸他呢,他这么着急走,又是干什么?”
等所有人都走后,胡县令看了沈惊语一眼,欲言又止许久才道:“唉,沈娘子,你瞧瞧这事儿……唉!”
沈惊语听得笑笑。她心里清楚,胡县令肯定很尴尬。刚才他明明都想好要推自己出去背锅了,现在自己居然一点事没有,反倒是杨家那对言之凿凿的堂兄弟都出事了!这情形换做是她,她肯定也得尴尬。得罪胡县令没好处,沈惊语决定装成没事人的样子:“我们庄户人家有个说道,这人一辈子吃的苦、享的福都是有数的,县尊大人您现在遇了小人,往后升迁的重要时节,或许就不会再遇见小人了呢。”
胡县令最在意的莫过于升迁一事,一听这话脸色便好转了不少:“哎,要真是这样就好了,沈娘子,你该不会是特地编了个说法来安慰我的吧。”
沈惊语心想是有这么个说法没错,但这说法一听就是假的:“民妇怎么会骗您呢。”
胡县令矜持地摸摸胡子,点了点头欣慰道:“沈氏,你是个知礼的。”
沈惊语微微一笑。胡县令又夸赞了沈惊语一番,想想刚才的事情到底是有点做贼心虚,便让长随拿了点银子给沈惊语。那是一锭官银,大概二十两重,沈惊语麻利接过:“多谢县尊大人。”
胡县令擦擦额头上的冷汗,看看天气道:“哎,这天气真是越发的热了!本县最近身子不爽,先回县衙去了。”
热?都说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七月一到,天气早就转凉了!这分明就是借口。沈惊语挑了挑眉,倒也懒得揭穿胡县令的小心思:“民妇送县尊大人。”
胡县令巴不得趁早从靠山村离开,哪能让沈惊语再送自己一程:“不必送了,农事为重!你去收割吧!起轿。”
“县尊大人路上小心。”
沈惊语客气几句,看着胡县令的轿子飞也似地跑了。她撇撇嘴,低头看看手上的银锭子,收了银锭子刚想回家,却想起房里还有个人呢。——丰长明。她差点把这小子给忘了!沈惊语回过头,走进丰长明家的土房。丰长明正缩在土房角落里,小心翼翼听着外头的动静。冷不丁听见有人走进来,他差点没吓死,哆嗦着道:“我我我,我与杨玉轩没什么关系……”“没什么关系?”
沈惊语一听就乐了,“丰长明,你先前和杨玉轩称兄道弟,好得跟穿一条裤子似的!现在倒是想撇清了?”
丰长明一愣:“沈,沈氏?”
沈惊语走到丰长明跟前去:“你是不是很庆幸?你的好兄弟杨玉轩出事了,再也没有了考功名的指望,你却还能安然待在这里准备恩科。”
丰长明还想虚张声势:“沈氏,你这个恶妇!是你害了他!我可怜的杨兄弟,我定要让你付出代价,为我杨兄弟的功名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