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沈惊语不声不响拎了半扇猪过来,纵然是苏里正一早就知道沈惊语体力超群,这会儿也惊了:“沈娘子,你,你这是干啥?”
沈惊语问里正娘子要来了刀,一手将猪肉按在砧板上,另一手手起刀落,一刀干脆利落将排骨卸了下来:“这是我准备给胡人的诱饵。”
哐当一声,排骨落在旁边的干净木盆里。沈惊语面无表情捞起那块排骨,放在砧板上继续剁。哐哐哐,排骨碎成小块小块。苏里正看得一哆嗦,想起一个成语——死无全尸。这感觉,就好像沈惊语剁的不是区区排骨,而是胡人的尸身!正冷汗涔涔着,冷不防沈惊语忽然回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苏里正:“里正叔,你这是想什么呢?”
苏里正回过神来,赶紧干笑了声:“啊,没啥没啥。”
沈惊语:?没啥?她咋就不信呢。但苏里正想什么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最重要的问题还是应付胡人。沈惊语继续将排骨全都切成小块,洗净了,再拿了一碗料酒、预先切好的葱姜一起放进盆里,加水浸泡出排骨里的血水。苏里正看得吞了吞口水:“亲娘咧,这会儿的葱姜蒜可都是精贵玩意儿!这种东西拿去喂胡人,浪费啊!”
沈惊语眯了眯眼,笑了:“要是能把放哨的胡人一网打尽,就不算浪费。”
苏里正猛地点点头:“里正叔信你,你们肯定能把这帮狗东西全都杀喽。”
沈惊语郑重答应:“里正叔,您瞧好吧。”
说话间排骨泡了约莫一炷香功夫,沈惊语看看天色便支了两口大锅,在大锅底下燃起熊熊的柴火。烧柴,倒油,将去了血水的排骨放进锅里大火开炒,炒到表面一层焦化却又不是焦糊的颜色,再加上水去炖煮。沈惊语不会炒菜,这炒菜的功夫当然是贺宴城做的。片刻后香味便飘了出来,香得令人食指大动。这样的香味别说是茹毛饮血、以肉为食以酪为浆惯了的胡人受不了,就连最近没少吃好东西的村里人都受不了,一个个站在灶台旁边使劲闻,巴不得把鼻子都伸进锅里去。苏里正一看这帮人没出息的样子就来气,当场揪起一个后生的耳朵骂骂咧咧:“这都啥时候了,你们这帮狗养的愣是不知道火烧眉毛!赶紧回去该干什么干什么,不然小心我拿大棍子揍你们!”
苏里正一开口,没人敢不服。所有人都耷拉着肩膀,溜溜地走了。俗话说得好,打一巴掌再给一甜枣办事儿才能心甘情愿,沈惊语在后头清清嗓子,开了口:“亲朋好友们,各位别着急!等咱们撵走了胡人,让这些喝咱们血吃咱们肉的畜生彻底滚蛋、被挡在城墙外头永远进不来,我一定给大家好好做一顿,让大家都沾沾喜气。”
“好!”
“有沈娘子这句话,咱也就放心了。”
村里人一听沈惊语的话,士气顿时高了不少。众人飞速去按照沈惊语的意思,把该做的事儿都给办完了。沈惊语在村子里各处巡视一下,看事情没出什么差错便长长地松了口气。除此之外,沈惊语还特意把贺宴城的脸给抹黑了一层,又在他头上扎了个头巾,看看贺宴城的体态觉得不对,还让他缩着腰,在灶台底下扎马步。凡是沈惊语的话,贺宴城照单全收。仅仅用了片刻,贺宴城就从英挺的少年将军变成了个连亲妈都不认识的乡下佝偻老农。梁栋看着贺宴城变成这个样子,大跌眼镜之余也于心不忍,磕磕巴巴地道:“这,也不用这样吧?”
这形象,怪委屈他们将军的!贺宴城蹙眉,低喝一声:“梁栋!”
“不用,怎么不用?”
沈惊语摇摇头示意贺宴城别发脾气,反问梁栋,“贺宴城站在这里就是鹤立鸡群,如果胡人来了率先注意到他,怎么办?如果胡人一时兴起,要先杀了贺宴城怎么办?你亲自面对过胡人,你应该知道,这种可能会不会发生!”
梁栋从没想过这一茬,被问住了,吭哧吭哧挠着头不知道该说啥。沈惊语语重心长:“所以啊梁栋,咱做人得合时宜才行!不是开心了,舒坦了就是成功了,而是赢了才算成功。”
梁栋讷讷地道:“哦,我知道了。”
沈惊语点点头:“你知道就行。”
梁栋在旁边又吭哧了一会儿,捏捏拳头就好像下定决心一样:“嫂子!你比我聪明,以后你说啥我都听你的。”
沈惊语一愣,乐了:“这感情倒是好。”
现在万事大吉,只等那群狗崽子来了!沈惊语阴恻恻地想,胡人今天要是敢来,她就敢让他们后悔来到这里!苏里正同样死死攥着拳头,苍老的脸上充满深仇大恨。几十年了!这么多年,他每时每刻,从来都没有忘记过自己亲妹妹的血仇。现在,他终于有这个机会报仇了!所有人全都安静下来,就连里正家养的那两只鸡都觉得气氛不对头,缩在鸡窝里瑟瑟发抖。沈惊语觉得有点不自在,往四处看了看,忍不住靠近贺宴城,压低声音叫了一声:“夫君啊……”贺宴城忽然打断她:“别说话。”
沈惊语一愣:“啊?”
贺宴城的语气无比严肃:“有人来了!”
沈惊语吓了一跳。她回过头看了村门口一眼,也没察觉到什么。但贺宴城现在已经听见了滚滚的马蹄声,甚至还有北方胡人特有的,拖着长音的呼喝。他从十二三岁便在军营里长大,这辈子最擅长的事情就是打入侵的胡人!这种声音在贺宴城心里,永远都不可能忘却。村门口。药罗葛坐在劣马马背上,点头哈腰谄媚地笑着,跟十夫长介绍:“队长您看,这里就是我说的那个村子。”
“嗯,果然是个村子!”
十夫长一看村子里炊烟袅袅,远远还能传来几声笑语,唇角顿时浮现一丝扭曲而残忍的笑,“这些南蛮子还挺高兴的,他们是为了有粮食吃、有衣服穿,这个冬天能过去而高兴吗?哈哈,可惜啊,他们的想法是要落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