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韵小时候家里穷,并没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家具也已经腐败了,没有搬走的必要,找了好半晌,最终只拿走了萧淑珍的黑白照,以及她小时候的照片。退出楼下的时候,正好碰见施工队的人在清场,他们退出楼房范围,一直走到马路边上。拿着两张陈旧的照片,苏韵站在人行道上,看着仅剩的一幢危楼,眼中一片平静。是已经接受了过去成为过去的事实,只是难掩不舍,这十几年来易城每天都在变,小时候去过的公园、商场,如今再也找不到记忆中的面貌,和萧淑珍的记忆,只剩下这里了。现在最后的回忆也要被拆掉,说不难过是假的,只是能够接受了。装好炸药,工人纷纷撤离到苏韵他们身旁,只见领头的按下按钮,整个贫民窟顿时震动起来,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楼体被炸断,她看见有好些石块从楼体中飞了出来。她看见家门倒下,没入在尘埃中。只一秒,整栋楼房变成一片废墟。边上有眼尖的工人说:“哎,边上那棵树没清理掉?给砸断了。”
有人附和道:“砸断了就砸断了,这些树都不值钱,到时候全都会清理掉的。”
树?!苏韵恍惚间想起什么,猛然动身,往房子的方向跑去。“哎,那位小姐,你可不能去,那里全是灰,别进眼里了!”
“炸药全部都炸了吧?她这么冲进去,别待会被炸着了!”
“炸了炸了,要是没炸完房子也塌不下来,就是里面碎石和灰多,要是进了眼,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赶紧拦着她!”
几个工人一番说完,立刻戴上口罩眯着眼想要跑过去,却被覃亦程伸手拦了。“她去找东西,有事我负责。”
被拦住的工人摘下口罩,操着一口家乡话说:“找东西?这全都塌下来了还咋找?别回头伤到自个儿了!紧着让她出来!”
望着那抹瘦小的身影被尘埃吞没,他淡淡地说:“她找得到。”
她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接着便一头扎进灰尘中。眯着眼,在废墟上找到一根断裂了的钢筋,他将外套往上面一划,外套霎时就被划破,大多大多的棉絮飘出。扯下两块布,一块捂在自己嘴鼻前,捏着另一块朝那棵树的方向跑去。刚才工人说到树她才激动地跑过去的,她要找的东西,应该就在那棵树的范围。果不其然,苏韵正站在坍塌的树前转了一圈,像是在想什么,最终确定了方向,停住脚步,弯腰去搬地上的一块大石头。覃亦程担心她伤着自己,一个箭步上去,用破布捂在她的鼻前,弯腰靠近她说:“别动,让我来,你赶紧捂住嘴,别吸了灰尘伤肺。”
破布捂上脸的时候苏韵本能反应地防备起来,以为是谁想要迷昏她,听见覃亦程的声音后,她乖乖地抓上破布,挺直腰杆让位。那块石头她抬了一下,纹丝不动。石头将近有半米宽,厚度差不多有奶粉罐那么粗,看起来个头还算中等的石块,由于全是水泥灌成,没两个人也搬不动。覃亦程掰了掰手骨,往前一步,苏韵看见白花花的鹅毛棉絮从衣服的破口中飘出。看了眼手里的破布,不禁心疼。用Prada的衣服当口罩,真是奢侈到令人发指了。覃亦程弯下腰,双手抵在石头的两端,一使劲,轻而易举地就将石块抬起来扔在一旁,望着腾出来的地方,是掩埋着树根的泥土。像是明白了苏韵要干什么,他东张西望,找来一块薄木片,蹲下身在石头底下的范围开始挖。苏韵不确定具体范围,于是也找来一块薄木片蹲下身一块挖。覃亦程刚想让她别动,她抢先道:“行了,这里灰尘大,赶紧找到出去吧。”
说罢立刻合上嘴,免得吸入更多的灰尘。挖了约莫有五分钟,苏韵道:“找到了,走!”
覃亦程狐疑地看了眼她手里的东西,是一个玻璃瓶子,里面好像装着什么。没有多问,扔掉木片牵着她走出去。到了路边,他拍了拍双手上的灰,然后拉着苏韵转了圈,替她把身上的灰全给掸去,才垂头整理自己。苏韵将玻璃瓶的木塞掰出来,这是小时候玩的所谓的许愿瓶,个头很小,只能放入一张小纸条。覃亦程小时候的玩具比这些要高级多了,因此看着她手里的东西,满脸的陌生感。这是什么鬼?苏韵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沾满泥土的瓶子里装的是一张纸条。玻璃瓶子变得很脆,稍一使劲都能粉碎掉,于是她只留下保存完好的纸条,扔掉玻璃瓶子。“还好小时候没耐性,埋得不深。”
不然就很难找了。覃亦程狐疑地看着她手里的纸条,问:“这是什么?”
本能告诉他这绝对不是什么对他有利的东西。苏韵边拆开纸条边回答他:“小时候傅倾城从我那拿走了一个许愿瓶,往里面塞了张纸条埋在树下,说是等我到了适婚年龄,他就会带我回到树下挖出来,让我拆开来看。”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险些忘记这件事,要不是正巧碰上今天施工队爆破,她恐怕这辈子就再也找不回这个瓶子了。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覃亦程满脸警戒地瞧着那张逐渐摊开的纸条,心里感到威胁感,嘴上仍傲娇地说:“嗤,这么老套的泡妞招数,真土。”
对他的话苏韵没有说什么,而是将整张纸条打开,跃于眼前的,是用铅笔画出来的一条婚纱裙。婚纱裙的设计让她眼前一亮,虽然是稚嫩的笔触,但简洁大方却又不失妩媚的设计,放在如今绝对是很火爆的婚纱。“傅倾城小的时候就特别把自己想象中的服装画下来,但我从来没有看过,没想到他的天份这么高!”
如果不是为了找她耽误了那么久时间,他现在应该是一名服装设计师吧?覃亦程冷哼了声,不屑地说:“他是想用这么一张纸跟你求婚吧?还设计婚纱,真是煞费苦心了。”
苏韵顿时感到空气都变得酸起来,小心翼翼地卷起纸条揣进口袋,她睨着身旁酸味熏人的男人,笑道:“覃少这是吃醋了?”
“没,你才吃醋了。”
“哎?你竟然会害羞?”
“羞什么羞?别碰我的脸,走,浑身脏兮兮的,回去洗干净了!”
“是吗?”
“怎么着?我是你男朋友吃醋还不行?别说话,我想静静。”
“行。”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