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丫头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到现在还不赶紧逃命。他急得暴跳如雷。宁小闲心若擂鼓,强忍住闪进神魔狱的冲动,拼命告诉自己“再等等”。神魔狱是她的最后一张底牌,能晚一秒掀开都是好的。她全神贯注地看着眼前女子的双眸。 哨子说过,但凡行动之前必先有意动,无论修士还是凡人都一样,因此关注敌人的双手,不如盯紧她的双眼。哪怕这女人打个响指都能让她灰飞烟灭,她也必须在响指打起之前,逃进神魔狱! 结果面前这女子沉默了很久,才慢慢浮起一个笑容:“我可曾说过,我要杀掉你?”
什么意思,姐姐你逗我玩呢啊?宁小闲暗自腹诽,心中那一口气却不敢松。女人性情反复无常有什么奇怪的?她早在自己身上体会得淋漓尽致。 “原本认出你之时,我确实打算马上杀掉你的。”
这女子说打说杀就像喝凉白开水般平淡,显然毫无心理负担,“直到我发现你手里的东西。”
手里的东西?宁小闲这才想起,自己手里还一直攥着澹台翊所赠的玉符,一时哭笑不得。 历史真是有惊人的相似性啊!一个多月前,石季珊在黄府撞见她桌上放着权十方赠的玉瓶,妒火中烧,刺了她一剑;一个多月后,她的师门前辈见到澹台翊赠给她的玉符,所以也要先虐宁小闲一番么?——毋庸怀疑眼前这女子和澹台之间关系匪浅,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 她扯动嘴角,很是郁闷:“你是嫌一剑刺死我太便宜了?”
这女子瞪大眼睛,讶道:“我为何要一剑刺死你?”
上前一步,从宁小闲手中取过那枚玉符把玩了一会儿,喃喃自语:“澹台的手法,我熟悉得很。这上面的法术,一看就知道是他种下的……呵,他第一次送给我的东西,还远没有这枚玉符值钱呢。”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两腮渐渐泛起红晕,更显得美貌不可方物。 宁小闲此刻却在心里大骂澹台翊了。放着这女人到处乱跑,结果祸害到她宁小闲头上来了。幸好这美女的语调接下去柔和得多,想来是勾起了温柔的往事,说出来的话也令她心花怒放: “我不知道澹台为什么要送这东西给你。不过他喜欢什么,我也就喜欢什么;他既然要保住你的命,我就不能违背他的意愿。嗯,就是这样。”
她拿出那枚觅血寻踪的玉玦,轻轻一捏,玉玦就化成了灰烬,“这玉玦只有一枚,打碎之后别人也追踪不到你了。只要你不对着朝云宗的人说出姓名,应该也没人能追查到你头上。”
贼老天开恩,这种好事居然也能落到她头上?!宁小闲简直难以置信,这女人不但改变主意放过了她,还将追踪她的法器给捏爆了。这真叫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西天。 她念动口诀,指上冒出红色的火焰,想来这就是她的本命真火了。配合着法诀,几道紫红色的光蛇游入澹台的玉符之中,很快消失不见。 “我在这玉符中又加了一点儿料。它能承受元婴期修士一击,并将攻击送回给敌人。”
澹台的玉符又被放回宁小闲手中,然后她就发现自己能动了。 “你放过了我,朝云宗掌门那里如何交代?”
这第一句话说出来,就让她想扇自己一耳光。 “权师侄出关之后成功晋升,说明你已经不再是他的心魔。既然如此,我偏就追踪不到一个凡人小姑娘,掌门能奈我何?”
这话中傲气迸发,可惜宁小闲只听到了前一句。她大喜:“权师兄成功进入金丹期了?真了不起!”
即又气恼道,“我都不碍事不挡道了,你干嘛刚才还吓唬我?!”
知道自己性命无忧,她说话也随意起来。 “澹台竟然送了东西给你。”
女子上上下下打量她几眼,“虽然他不太可能喜欢你,可他毕竟送了东西给你。哼,若不让你受些惊吓,怎能消我心头之气?”
宁小闲一时不知该气还是该笑。这美女和澹台的年纪肯定都比看起来要大得多,竟然连她这十几岁小姑娘的飞醋都要吃,也真是奇葩一朵。幸好她不像石季珊那般颠狂,不然今日就是宁小闲丧命之时。 又听这女子道:“我放过了你,澹台一定会高兴。可惜,他见着我就逃跑,现在又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
言下怅然若失。 宁小闲奇道:“澹台真人没有伴侣么?”
“自然没有,这两百多年来他一直都是孤身一人。”
这女子咬了咬红唇,有些黯然。 宁小闲不禁有些同情她。以她的美貌,倒追一个男人两百多年都没追上,想必很伤自尊。“前日在互市荐卖区,我听澹台真人说过,他会在城中再呆一段时间。”
这女子虽然莽撞,还结结实实吓唬了她,但敢爱敢恨并且还没有着魔的女人确实值得钦佩,她也就大度一点好了。 果然这女子美眸一亮:“当真?好,好,我看他还往哪里跑。”
丢出一丈红绫就跃了上去,看来这红绫是她的法器了。等飞出几丈之后,她突又停住了,回头对宁小闲道:“对啦。我叫胡火儿,多谢你帮忙。日后我们可能还会再见。”
随后才去远了。 这真叫回眸一笑百媚生。宁小闲心中暗自惊讶,这样的美人,澹台为什么避之惟恐不及?这美女又为何非要逮着澹台不可?世上的奇人怪事,果然层出不穷。 话说回来,澹台真是她的贵人,送给她的玉符还没派上用场就已经先救过她一次了。等胡火儿走远,宁小闲才发现双腿有些发软。受了这番惊吓,她只觉得心力交瘁,兴趣全无,只好怏怏回到租住的小院。 才进了神魔狱,不由得一呆。原来长天已经站到了化妖泉边,双手抱在胸前。见她进来,他勾了勾手指,面无表情道:“过来!”
身边的丹炉穷奇见她进来了,照旧笑嘻嘻迎上来想拍几句马屁,结果还没开得了口,眼前的景致突然大变样。“咦,这不是神魔狱的第五层么?”
看着身边的花花草草,穷奇愣了愣,才发现自己被长天直接丢了上来。同时提醒自己,女主人在长天大人心目中地位特殊,以后自己还要更加小心谨慎地伺候才好。 底层。 这家伙,脸色很不好看哪!宁小闲心底发虚,一步三挪地慢慢蹭了过去。 “我让你进神魔狱之时,你怎的三推四阻?”
他的怒气到现在才爆发,一头黑发无风自动,“那元婴期修士也是你能对付得了的?你是不是想试试,是她的神念更快,还是你的动作更快?”
看这臭丫头在胡火儿手中摆出一副死捱到底的架式,他真是惊得魂儿都要飞了。在元婴期修士面前,她就像新生婴儿一样无害,也无助。人家若想杀她,根本连杀气都不用放出——你踩死路边一只蚂蚁会满脸杀气腾腾的么? “你怎的对自己的性命如此轻贱?!”
他的潜台词是,她怎能对他的心疼如此漠然?光是想到她可能被人一指头戳死,他的胸口就像撕开一个大洞,又疼痛、又失落,却找不到东西来填补。恐惧到极处。 “怎不说话?”
两人静静对视了半晌。面对那双瞪圆了的大眼睛,他终于成为先妥协的那一个。 “罢了罢了,你想哭就哭吧。”
他将她轻轻揽入怀中,揉了揉这个小脑瓜子。知道自己这顿教育多半以失败告终,他无奈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