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公替快速道:“这几支乃是昔年配合羿神弓一起铸出的神箭,以此箭配神弓,天下罕有敌手。其威力再没有人比神王更清楚了。眼下即使没有神弓在手,神箭也是各有妙用。乾清圣殿中原先藏有一支,搜罗了数百年才攒到另外两支。以这三箭请神王出手破阵,想必是够资格了?”
“够了。”
皇甫奇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伸手一拂,手中和地上的羽箭尽皆消失不见,“我再和你确认一下,你要我打破这小世界当中的大阵?”
桓公替斩钉截铁道:“是!”
皇甫奇嘴角扬起道:“待我先收了祭品。”
话说到这里,他胸口上如锁链般的胎中纹突然有两条从中断裂开来,两滴鲜血流出,这一处的肌肉顿时蠕蠕而动,似乎有物要奔出。 明眼人一看就知,哪怕有海王鲸的精华滋补,又有胎中纹巩固,皇甫奇的肉身竟然只坚持了这么十几息的功夫,也仍然濒临崩溃。桓公替面色一变,有些担忧,皇甫奇却恍若未觉,只摇头道:“这具肉身的血脉浓度还是太低。”
到了此刻,驻地失了障眼法的保护,异兽铺天盖地来袭。 为备不时之测,公孙谋在驻地足足设下了六、七个防御型阵法,只待障眼阵法失效就会立刻启动。然而好汉架不住人多,再强大的阵法没有灵力支持,也禁不住这么多异兽蹂|躏。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阵法已被攻破了两个。 当下公孙谋向他献上一只红色的小鼎,鼎身绘有五朵祥云,云间有龙出没,头尾却陷在云中并不露出。鼎身不过巴掌大,看起来甚是精致,和一般闺阁中焚香的小炉相仿佛。 “我们已在红谷当中已布下了‘天地洪炉’大阵,以一母鼎带五子鼎,您手中所持的就是母鼎。”
公孙谋走到水晶壁前,指着驻地道:“只待神王出手,就能将数万生灵精华收入囊中。”
他讨好道,“对了,撼天神君此刻也在那阵中,神王若将他一并收走,可得巴蛇的精华之力!”
在他看来,有巴蛇为祭品,桓公替压根儿不需要拿出神箭来,也能请动神王出手。 皇甫奇目光蓦地一亮,众人还是头一次听他露出兴致盎然的语气:“哦?真有此事?”
眼中有紫光氤氲,头一次认真望向了驻地。 桓公替不知怎地,心头再次涌上了那种怪异的感觉。而站在下首的晏聆雪,素手不由得牢牢握紧。 皇甫奇目光灼灼,似在驻地中来回扫视,突然厉声道:“你们消遣本王?这里头人人元神黯淡,哪有什么巴蛇?”
在他这个级数的大能看来,驻地里每一个人的元神都像明灯,若是撼天神君也在其中,那么他的元神与其他人相比,就应该如同皓月之于群星,皇甫奇一眼就能将他从泯然众生中辨认出来! 他这一怒,身上的神威突然爆开,石室中的凡人承受不住,首当其冲的四、五人顿时爆成了漫天血雾。 若非他及时反应过来,将威势收回,这石室里头怕是没有活人了。饶是如此,人人都还是嚇得脸色发青,浓厚的血腥味儿也开始向四周弥漫,原本见到桓公替和他讨价还价,以为上古大神也不过尔尔的人,立刻收起了轻忽之心。 公孙谋也被余威震得仰天倒地,此刻爬起来嘴角还有血迹,显然伤了内腑,却惶急看向桓公替。后者正皱眉道:“不应该啊,我们撤退时,留了郝十二等几名死士盯住撼天神君的住所,他若有异动,驻地上空就会升起特制的烟火……” 话未说完,桓松玉突然打断道:“郝十二?父亲您留了郝十二在营地里盯梢?!”
事态紧急,他也顾不得在这等场合要唤父亲作“桓副殿主”了。 情知有异,桓公替当即面色阴沉,牢牢盯住儿子,果然听他颤声道:“……可,可是方才孩儿突围,郝十二也在队伍之中,一同跟来了这里!”
桓松玉说罢,转头在众护卫中来回扫视,这才疾声道,“现不见了,方才明明在这里!还有燕明雪、柳如卿几人……” “什……”桓公替当即反应过来,厉声道,“追出去,那即是撼天神君,他已经出了大阵!”
撼天神君若在这里将方才仪式从头看到尾,当知自己在算计他的性命,双方就算结下大仇了。只消待他出了云梦泽,乾清圣殿的敌人又多了一条上古神兽!就算拿到了山河阵这等神物,与撼天神君、与隐流开战一样得不偿失。 二十余名护卫闻令而出。皇甫奇微微阖目,神念扩展开来,刹那间掠过了整个红谷。 此时诸犍已与宁小闲等人会合,两人一骑乘上了,正往固隐山河阵入口疾驰而去。他们已经穿行在白雾之间,入口近在咫尺,四人却感觉到一股威严、浩大、冰寒的气息透体而过,浑身寒毛都忍不住竖了起来。 这是遭遇强者神念扫视的感觉,他们再熟悉不过。能在这里动用神通的又有谁?公孙展面上顿时失了血色道:“不好,他,他发现了!”
四人都还是凡躯,却被对方的一尊大神发现了,这下场还能好到哪里去? 长天一言不发,右手袖中执出一物,另一只手搂紧了宁小闲,催动大黄跑得再快一些。 而在石室之中,皇甫奇勾了勾手指,池中剩下的少许淡红色液体就飞了出来,在半空中迅速显出四人二兽,一共六个生命体的立体影像来。人物虽小,面貌却是栩栩如生,连姿势都看得清清楚楚:两人分乘一骑,诸犍正迈开四腿,飞一般前进! 似是感应到他的目光,其中一头诸犍上的男子回过头来往上看去,恰好与他四目相对。皇甫奇瞳孔一缩,眼中寒光四溢。以他的眼力,当然能一眼看出这才是长天本人,其元神庞博霸道,在他神念中如慧星般耀眼。 可惜,这么了不起的人物,现在也不过是凡人。皇甫奇嘴角微扬,手掌轻翻,方才桓公替送他的三支羽箭中的白羽箭已然呈在掌心。 他低低喝了声:“去!”
白羽箭顿时没了踪影。 而在在红液显成的影像中,在坐乘一骑的两人背后,突然有一滴淡红色液体飘起,在空中迅速变作了一支羽箭的模样。 石室内众人虽然只见其形,不闻其声,却似是能感觉到“飕”地一下,羽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向前方两人。若能击中,那便是穿心而过,要将两人串在一起。 它的速度,快得肉眼难辨,似是直接消失在了空气中,直到逼近目标才显出一点点白影!众人只觉眼前一花,还未来得及屏息,羽箭就射中了目标。 成了,杀掉了乾清圣殿的最大隐患!桓公替才一阵狂喜,却听皇甫奇哼了一声,再细细看去,羽箭哪里戳在人心头?反倒是钉在一面半人多高的盾牌上。也不知长天什么时候执出了这面盾牌挡在诸犍后方,其材质未知,居然能挡住神箭而未碎裂。 皇甫奇微微眯眼,在他的神念中看来,这面盾牌周身泛着黑色的微光,呈不规则的六边形,中间厚重、边缘略薄,看起来像某种生物的甲壳,并且有他熟悉的气息。 神箭铩羽,在石室的众人就看到红液凝成的小箭重新变成了水滴落下来。借着这一击之力,诸犍反倒是被往前带出了十余丈,离大阵入口只有区区五步之遥! 那盾牌挡住神箭这一记攻击后,也变回原形笼回长天袖中,却是巴掌大,呈六边形的一样物事。 人人都觉不可思议。 无论是红羽箭还是黑色大盾,分明都是神通和法器!若说皇甫奇在这里能够动用神通无甚稀奇,那么这几人为什么也能祭出法器,却不受云梦泽规则之力的影响? 降临后第一次出手竟未奏效,皇甫奇也觉得面上无光。他嘴角噙着冷笑,正要再发动攻击,晏聆雪美眸却一直牢牢盯着这两个影像,忍不住磨牙道:“是撼天神君和宁贱人!”
抬起头的男子,一手牢牢握住身前女子的细腰,那样相互偎依的模样,她不费力气就能辨别出来!可恨方才在石室中看到他俩离去的背影时,怎么没能第一眼指认! 她声音虽小,哪里逃得过皇甫奇耳力?他原本又要出手,闻言居然眨了眨眼道:“什么?”
凝神看去,撼天神君怀中坐着的那女子也正好转过头来,面貌虽然陌生,然而眼中那一抹光芒灵动温润,又带着几分焦灼,也似是透过了空间的阻隔,和他遥遥对视一眼。 那个眼神,他绝不会认错! 上一次见到那张熟悉的面庞都是多久之前了?他好生想念。 皇甫奇心中一暖,眼里的寒芒突然敛去了,下意识地伸出苍白的指节,在小人儿液体凝成的面庞上轻抚一下。 只这么一愣神的功夫,诸犍如白驹过隙,闪身冲过了大阵入口,也从皇甫奇的感应中消失了。 涂尽和公孙展座下大豹紧随其后。 空中的影像一下子消散,变作了淡红色的液体泼在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