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九幽分身怎能从石磨里头逃出来?”
风闻伯既来偷袭她,就说明阴九幽分身没死,这也符合她的预感和猜测。虽然只是阴九幽的一个分身,但这阴人毕竟独自存活了三万多年,能活出这把年纪的,哪个不是人精? 长天也未亲见,因此道:“我们向汨罗询问了当时的情景,涂尽推测,应是阴九幽分身受伤后已经借机遁走,留在原地的不过是个幻象或者替身,再说那也不是地狱道的石磨,充其量只是奉天府里一个替代品罢了,能有多大威力。那狐狸就喜欢这些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神通。”
言罢有几分不屑,“我在帐中发现你的异常之后,就与涂尽追入梦中世界,查到了德水城中。”
宁小闲顿时又凝起一丝注意力:“你们也去过德水城了?那里居民都变作了夜游神?”
“不,已在缓慢变回原形。”
长天抚着她秀发道,“那时我们就知道,阴九幽分身放弃了对梦中世界法则的掌控,再进一步推想,他若不是身负重伤再难为之,就说明你俩已经离开了德水城,他跟着追出去,自然没必要再控制德水城了。”
“若是后一个原因。涂尽即能推断你俩或该是往隐、奉联军的驻地赶过来,毕竟这里经过前一日的天生崖血战,十余万人血洒黄砂,必成阴阳交叠之地。你俩若能从满是夜游神的德水城出走,想必就要来寻我们求救!我当时只担心一点,你二人若不知这个方法要如何是好?汨罗虽然奸诈,毕竟活的年岁不长,而你又懵然无知,阴阳交叠这种现象虽然常见,能穷究其理的人毕竟不多。”
“懵然无知”!宁小闲狠狠瞪他一眼:“吉人自有天相,我有贵人相助!”
“谛听算是什么贵人了?”
长天冷笑道,“倒是汨罗说,你在德水城的民宅中与人掩门细谈,连言先生也不便透露他的身份。这人,是谁?”
这人想来没有恶意,否则这丫头也不可能活着逃出德水城。可是汨罗那狐狸虽然讨厌,刺探情报的手段却是一流,连他也探不出言先生的口风,可见密会宁小闲的这人必然来头极大。 在这南赡部洲上,能让言先生替他把门望风的人,又有几个呢? 宁小闲正要说话,却先打了个呵欠出来:“唔,是有个意想不到的人呢。可是我现在好困,待醒来再告诉你好不好?也不急在一时。”
长天望着她满面倦容,也不忍催她,当下快速提醒道:“你在梦中世界吞噬了不少魂珠。那些珠子虽经汨罗的红莲业火淬过,可是业火只能烧尽魂魄上的恶念,却抹不去喜悦、悲伤、思念和愧疚这些情绪。夜游神转变之前也是人类,那些魂珠中依然带有人类的情绪。所以你接下来几天,恐怕会有些难过,熬过这段时间便好。”
她又不是魂修,生吞了那么多魂珠在当时来说是权宜之计,确能修补魂体,但是事后少不得要吃些苦头,那就是魂珠中的人类情绪会影响她,并且她现在神魂上的伤势还未全好。 说到底,还是她的魂力太弱了的关系。她踏上修仙之途前后不过七年,其中又在无尽之海沉睡了三年,所以真正修炼魂体的时间,满打满算还不足四年呢。而汨罗吃的魂珠比她少,受的损伤比她小,最关键的是他的魂力远比她强大得多啊,所以人家连睡觉都不用,没事儿人一样地。 当然,这狐狸擅于隐藏自己,绝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悠哉,长天也懒得说破。 “这一次也可算是因祸得福。待你康复之后,魂体会比从前凝实许多……”长天后面说了什么,宁小闲没听着。趴在他怀里太惬意了,她只觉耳边嗡嗡一阵,还来不及抱怨就又昏睡过去。 魂体的损伤,最好的康复办法还是深沉的睡眠。 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时醒时睡,精神始终不济,并且脑海中时常有莫名其妙的人影闪动,都是从未见过的各色人脸。有人对她哭,有人对她笑,有人对她说着无数甜言蜜语……要知道夜游神是靠吸取别人的魂力过活儿的,少不得窥看别人的生活和历史,而她又吞下了夜游神的魂珠,那上头不知道带有多少名人类记忆和情绪,只知道自己似乎经历了花样人生啊,走马灯一样在脑海中闪过,每一幕都不带重样的,有喜有悲,有惊有怒,有血有肉,最后脑子疼得快要裂开了,绝不仅是长天轻描淡写说的“有些”程度! 她能感觉到车行辘辘,甚少停顿,于是知道大军始终在前进。 为了令她安睡,车窗上挂起了厚重的窗帘挡光,她醒来时,时常发现弱萍不在车中,而长天倚在榻边,捧着书陪伴。她有心问他军中近况,可是每每还未出口就再度昏睡过去。 神智最恍惚时,她仿佛化身成为无数人,体验了无数种人生,有时洞若烛火冷静旁观,有时身临其境难以自拔,却又时常忘了自己到底是谁,头脑渐渐昏噩,不知身之所在。 她喃喃说着“难受”,然后就觉得长天伸手轻抚她的面庞。 他的指尖冰冷而干燥,拂过太阳穴即令她闷躁的头脑为之松快。 她喜欢这种感觉,于是闭着眼翻了个身,将自己埋到他怀里。唔,果然好凉快! 她惬意地叹了口气,仰起的鼻尖正好碰到他锁骨。 咦,这里更清凉。她突然好想吃冰粉,于是伸出香舌舐了几下,觉得口感不错,接着亮出小牙细细啃了一会儿。 好硬啊,啃不动。 她没感觉出倚着的这具躯体僵住,只管伸出俏面在他脖颈上蹭了蹭,感受那样的凉爽,并且决定不满足于这种程度的舒适,所以她伸手去拽他的衣领。 一下,没拽动。 再一下,还没拽动。 她始终没想起来,人家身上穿的黑袍是本命法器,他若不想脱,谁也强不来。